在這個情況下,可以去取那一座黨項王城裡麵的,文鶴『暫存』的,【我們的金銀】了。至於另一部分文鶴先生所存百萬兩白銀。
還在魯有先修築的鎮西雄關之中。「魯有先麼」
終究還是要和這人爭鋒。
無論彼此個人對對方的看法如何,身在這亂世的立場,都是不能退後半步的。
李觀一拋了拋手中的果子。
啃了一口。
嗯,甜!
他穿著一身褐色的衣裳,黑發垂落,臉色蒼白,倒像是個害了病的,沒有戰場上的殺伐氣,來往的人們不在意他,李觀一和瑤光在一處茶攤旁邊坐下休息。
西域的經濟體係已開始和江南一帶相接軌。
李觀一要了一壺茶,一盤點心,慢慢吃,春日陽光已暖和起來了,在這天下廝殺,渾身傷病的將軍安靜坐在這裡,沒有誰真的認得他。
他們認得的,隻是那個叫做天格爾的英雄。
被稱呼為【天可汗】的傳說,口裡麵談論著的那位天可汗,形象越來越抽象,越來越古怪,到了最後,天可汗已經成為了身高一丈二,肩寬體闊,胳膊上能跑馬的神人。
李觀一自己都要笑出來。
但是百姓提起那個天可汗的時候,都帶著發自內心的笑。
所以李觀一也覺得開心。
他閉著眼睛,聽著城池之中人來人往彼此交談的聲音,聽著風聲,明明算是熱鬨的集市上,李觀一的心卻莫名地安詳下來。
想著釣鯨客的詢問,自語道:
「我所求的東西,我征戰的理由,已經儘數在此了。」
「我已收到了報酬。」
就在這裡,看著人來人往,生活祥和,李觀一覺得比起任何事情更能夠讓他的心境安定下來,過去了一段時間,有人騎馬而來,坐在李觀一旁邊,身穿白袍,墨色的玉冠,道:
「大哥。」
陳文冕知道了李觀一蘇醒之後,已是一路趕回來,李觀一和他閒談,知道了此刻西域的形勢,大體和破軍所說的相似,沒有什麼不同。
陳國,應國勢力都有一定程度的回縮。
陳文冕喝了口茶,道:
「魯有先已經又開始築城了。」
李觀一頓了頓:「這家夥。
「太穩妥了。」
李觀一和陳文蹇都知道,此刻西域大事落下,各方勢力都進入了休養生息的階段,但是對於天策府來說,必須要在陳國和應國因為國內之事而無暇他顧的時候,迅速拿下西南。
乘勢而起。
但是很微妙的事情是,局勢到了這般情況,幾乎明牌。
魯有先也大概率猜到了李觀一的判斷和選擇。
於是—
先築城吧!
陳文冕緘默了下,雙手環繞杯盞,道:「我父親他,還是沒有消息…………」
李觀一垂了垂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雖然心中猜測狼王應該已戰死在了自己選擇的戰場之上,可是這樣明麵去和陳文冕說,他也說不出來,隻是道:「長風樓在準備打通列國之間消息傳播的壁壘。」
「也已經和鬼市有所聯係。
「消息很快就會回來。
陳文冕抿了抿唇,輕聲道:「父親他的選擇,我後來也已猜到了,隻是…………,知道歸知道,我總覺得那一日的到來,其實還是很遠的,未曾想到,事情變化會這樣快。」
「父親離去,蕭無量將軍斷臂。
「大軍又被薑素打破,雖然有父親故意留下來給我的蒼狼衛,但是其他的軍隊,幾乎都已經是軍心離散,隻有父親,能夠讓他們彙聚起來。」
「我終究,不是父親。」
李觀一看著陳文冕,感覺到這白袍青年平靜內心之下的掙紮和痛苦——事實上,陳文冕才是真正經曆了西域全局戰場的那個人。
從狼王帶著他踏入西域開始,到現在數年時間。
陳文冕一刀一槍立下了赫赫戰功,在麵對薑素的合戰當中,陳文冕無論是率軍切割,還是悍勇去應對薑素,都展露出不符合六重天頂峰的水準。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在那時候麵臨怎麼樣的危險。
作為兒子,不能夠和父親踏上同一片戰場,已是痛苦,於是隻能在西域戰場之上,拚儘全力地去戰鬥,其悍勇,整個天策府中都有目共睹。
李觀一感覺到陳文冕內心的痛苦和掙紮,感覺到他身上隱隱約約的蛻變,李觀一的瞳孔微收,看到這低頭握拳的陳文冕身後,虛空泛起層層漣漪。
陳文冕的法相出現。
他的法相已經是陳國皇室的窮奇,雙翅猛虎,帶著一種浩渺長空的氣息,那種隱隱的波濤逸散,給人一種實質感。
所謂的武道宗師,不過隻是武者的精氣神徹底抵達極致,然後以特殊的方法蛻變,這一步,是名將榜前百名那些驍勇悍將們也難以跨越的關隘!
陳文冕,經曆了全部西域戰場,並且也在和薑素之戰後活下來的前陳國太子,在此刻,抵達了宗師之境的門檻。若可踏過。
就是以二十歲,踏足宗師之境,可名列名將榜前三+可不辱其父威名。
隻是陳文冕此刻心境紮痛苦,沉麵其中,反倒是沒能凝聚自己的心神,未曾踏出這一步,這就是所調的關隘,有的人隻是睡一覺就踏過,有的卻是此生不能走出一步。
那些神將榜三十名到一百名的諸多名將。皆是處於這個階段。
李觀一沒有點破這個事情,隻是給陳文冕倒茶,道:「西南一地,我們是必須要去的,隻是先有魯有先攔路,之後,西南一帶百姓沒有參與天下的亂事,力量保存完整。」
「我們天策府也是疲憊之師,想要在陳國和應國休養生息之前,拿下此地,不是簡單的事情。」陳文冕的注意力被吸引,談論片刻,卻又聽得旁邊有人在談論,提起了狼王,陳輔弼這樣的字眼。陳文冕的思緒微頓,李觀一的視線也看去。
西域大的戰場已經結束,中原有許多人也來到這裡,每逢亂世,則是許多豪強崛起的時機,總有投機之人。
旁邊的桌子旁是幾個作中原武者打扮的男子,也自要了茶,饢和肉乾在吃,桌子上還送一盤子堅果,他們一邊吃一邊用中原話道:
「總算是來了啊,安西城。」
「是啊,隻是這一座城池,倒不像是中原傳聞之中,那樣的酷烈蠻荒,四下來看,倒是頗為有我中原國家之風範。」「畢竟,如今這西域可是那位的疆域了吧?」
「你說秦武」「噓,噤聲。」
李觀一微頓,眸子微垂。
那銀發少女雙手合攏,其餘駁雜的聲音似乎從他們身邊離開,隻有那邊的那些中原武者的交談聲明晰:「秦武之威,在這裡,要被稱為天可汗。」
「我們聽說,有一個中原馬匪頭子來了這裡,就隻因為想要收服手下,耀武揚威,說了句,天可汗來了這裡,也要給他舔鞋子。」
「原本被壓服了的部族一下子暴動起來。」
「把那個三重天的馬匪頭子射成了一團爛肉,扒得赤條條扔出去喂狼了,我聽說,天可汗,是個身高一丈二,腰圍八尺的巨漢,手持一把擂鼓甕金錘,八百斤重。」
「一頓要吃三百斤豬,三百斤羊肉,還有三百斤饌。」「被他們認為,是天上天神來到地上的行走。」
「還叫做什麼金珠什麼的。」李觀一:
陳文冕視線偏移開,肩膀一動一動,似在難得忍笑。「抱歉,大哥,我沒有笑。」
「我隻是」
陳文冕這幾日裡,難得被逗笑些,那種身上沉沉鬱鬱之氣散開,李觀一也覺得被笑笑無妨了,反倒是那邊的武者頭領似乎不愉,道:
「好了,不要再說了」
「那畢竟也是中原奏武侯現在西意城後撤,突厥七王也算是驍勇,被狼王打得血崩,再加上魯有先受傷,這個時候,秦武侯,怕是要成為整個西域霸主。」
「是啊,可惜。」
其中那有著大胡子的漢子道:「可惜,狼王被殺!」
「聽說連屍首都被薑素親自用刀,當著所有人的麵斬下來,屍骸懸之於東門三日,風吹雨打」李觀一和陳文冕的神色驟然凝固。
方才這白袍戰將身上難得笑意消散,李觀一耳邊聽到了一聲猛虎咆哮,窮奇法相之氣猛然逸散,下一刻,那幾個中原武者忽然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頭皮都麻了。
然後就看到一頭猛虎朝著自己撲殺來,駭的慘叫一聲,朝著後麵便倒下,恍惚定睛,卻見是個俊秀青年,一身戰甲,白袍整潔,抬手抓住自己領口,雙目泛紅:
「你說,狼王怎麼了!!!」
那武者被這隱隱宗師之氣駭然得頭皮發麻,道:「我,我不知道啊,不是我,不是——「狼,狼王陳輔弼被,被軍神薑素親手斬殺。」
「軍神薑素當著所有人的麵砍下了狼王的頭。」
「好像還砍偏了,第五刀的時候才砍下來,就算是狼王已經死了,那一腔熱血勇烈,仍舊噴出很高,然後把狼王的頭和屍體懸掛在都城城門口,以洗涮應國之辱。」
「我,我都隻是聽人說的啊。」「聽說的,大,大俠勿怪啊!」
他已經被陳文冕身上的煞氣駭得慘白,語無倫次。
陳文冕鬆開了這人衣領,踉踉蹌蹌往後,幾乎要一下坐倒,李觀一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股柔和的氣息湧入他的體內,定住了陳文冕的心神,然後看向那武者,道:
「敢問,狼王屍骸,之後,如何了」
李觀一的聲音都有些艱澀,有些難以想像,那個豪邁殘殺的雄傑,會落在這個下場,那人緩了緩精神,看到李觀一一身樸素,神色溫和,這才勉勉強強止住了後怕,道:
「是,在第三日的時候。」
「有一個和尚闖城門,搶奪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