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侯在前線氣勢如虹,南宮無夢一路上疲急,可算是舒緩了,換著了女子裝束,在慕容世家的院子裡伸了個懶腰。
祥瑞收斂身形,大口吃江南特色的青竹。咀嚼咀嚼。
「西南青竹,野蠻生長,味道豐厚,汁水充盈,不錯,不錯。」
「不過這江南的翠竹又是秀氣秀麗,口感柔嫩,更有回甘,也是很棒啊。」
食鐵獸感覺到了一種獸生的滿足。
那九黎氏也沒說這中原和江南有這麼好吃的啊。他早說,我不就早來了嗎!
南宮無夢一手托腮,道:「你和小麒麟都喜歡吃東西,可你們兩個怎麼玩不到一起呢?」西南祥瑞牙咳嘴斑開竹子,塞到嘴裡咀嚼,氣衝衝道「?吃竹筍竟然要用火燒!」
「還要在上麵撒那種辣椒粉和西域的那個什麼大孜然。異端,簡直是異端!「
「比不吃竹筍的,更可惡!」
祥瑞牙咳嘴吃著,南宮無夢笑起來,懶洋洋踏水,看著遠處,恍然如夢一般:「認識他都已經要三年了啊,時間過去的,可真是快啊……
「也不知道,贏了沒有。」
南宮無夢本來還想要繼續往前線馳援的,卻被攔下來了南宮無夢五重天的武功,在這幾年裡麵沒有什麼變化,她在同輩裡麵,已經算是傑出。
不是所有人都是如同李觀一,陳文冕,李昭文這樣的怪物。
在戰場之上馳騁,駕馭攻城滅國的煞氣,蹭蹭蹭地突破。不過,仔細想想的話,青史之上,那些在天下大亂的時
候,忽然崛起,如流星般掠過長空的豪雄們,應該就是他們這樣吧。
想到這裡的時候,南宮無夢忽然有一種,自己現在正處於曆史之中的恍您感,抬手拍起鬢角的黑發,道:「所以,後世書中,會如何記載我呢?」
「不管了。」
她見到沒有人來,雙手合攏,低著自己的額頭,輕聲道「諸神保佑他能大勝歸來。」
「他若歸來的話,多少財運都補給他,他若真的沒有,我就來給他。南宮無夢鬢角黑發飛揚落下,安靜禱告著,未必有什麼用處,隻是希望心中能安定下來,隻是單純的祝願。
她安靜下來的時候,如同玉竹長立,秋水無痕,天空中一隻大雁垂眸落下,池塘裡麵的魚兒都躍出來。
正在此刻,已經有飛鷹掠過了江南的秋水。傳來戰報。中。
前線大捷。
在江南熱鬨起來,陷入歡呼聲浪之中的時候。
本來該是大國的應國都城,卻陷入了一種極度的緊繃當禦林軍和禁衛軍已經徹底把守了皇宮的內外,三品之上文
武百官皆已匆匆入宮,跪拜於大殿之外,每個人的神色都隱隱有一種倉惶的神色。
倉惶之中,也有些許不安,些許的異樣。
人心百態,機謀巧變,沒有比這個時候,更為明顯的了。皇帝休養的宮殿之中燭光明亮。
薑高和薑遠都已經匆匆趕到了皇宮,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兩位皇子臉上的神色都極為驚慌擔憂,匆匆趕赴皇宮之內,卻見到了應國太醫才剛剛完成了診斷,從殿內出來。
薑高前去詢問情況如何,薑遠也緊隨其後。
兩個皇子直接把太醫圍繞起來
薑萬象之後所生的那些子嗣女兒都在外麵,不能進來。
太醫歎了口氣,安慰他們兩個道:「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不必過於擔憂。」
「陣下隻是心神損耗過多,又兼被此天下大勢擾亂了心神,才神思不足,反噬自身,臣方才已行過針,陛下服下靈丹,氣息已經稍微平複了。
「況且,陛下自身武功也有宗師之境,已經在自行恢複了。「
他頓了頓,麵上忽而浮現出了一絲絲遲疑之色。欲言又止模樣。
太子薑高見狀,心中若有所悟,溫和道:「太醫請來此,我來送你出去。」
太醫道謝,隨著薑高走出,至於無人處,薑高伸出手拉住了太醫的袖袍,低聲道:「太醫,此地無人,父皇的情況,到底如何?!」
他眼底有發自於真心的擔憂緊繃。手掌用力死死拉住太醫的手臂。
太醫歎了口氣,道:「陛下原本還有十餘年的壽數,將養之下,則再有二十餘年的壽數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之前,那狼王陳輔弼前來攻我大應都城。
「陛下不忍以百姓為阻攔,於是親自上城對峙狼王。
「天下有氣運,為萬萬人之心神,狼王畢競是天下僅次於太師的神將,又裹有吞並天下轉戰萬裡的大勢,裹挾必死無生之念來攻。」
「下乃是天子之軀,但是於戰場之上,終究不如狼王。「那一戰對下的影響極大,被狼王凶煞氣衝撞。」
太醫絨默了下,因著薑萬象豪邁大度,眼前的太子又素來仁慈,故而開口,說出了他本不該說的事情,道:「陣下日常服用丹藥,氣血猶自強盛,可心神已衰。」
「畢竟陣下的七重天武功,和江湖上那種全身心皆在打磨技藝的宗師不同,多有服用丹藥所成:人到了這個年紀,猶如一個薄皮囊口袋裡,裝滿了水,若不傷著,仍是可圓滿。
「看上去神滿氣足。」
”一旦傷著,精氣血如水自身而出,每況愈下。
「民間百姓也常有這樣的事情,一些老人看上去精神嬰,似乎比起年輕人都還要利索,做什麼都能夠做到,總感覺還可以這樣活二三十年都不成問題。
「可忽然有一天摔著了,就如同是口袋破了個洞。「「精氣神外泄,過不得一兩年,就撒手人寰了。」
「這就是年老之劫,這樣的劫難,對於王侯將相英雄美人,和尋常百姓市並中人,都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陛下若能熬過今夜,那便還有一兩年的壽數。「可若是熬不過今夜………
薑高麵色慘白,死死抓住了太醫手腕:「會如何?!太醫遺憾地看著眼前的太子,道,「殿下,還是多陪陪陛下吧。」
然後起身告退,薑高麵色蒼白,許久回不得神來,隻覺得母親去世的事情,猶自還在昨日似的,今日那仿佛永遠年輕永遠有用不完精力的父親,就已經要離去了。
一時憂,想要回去,卻都沒有看到前麵的台階。跟跑了下,險些跌倒。
而在內殿裡麵,二皇子薑遠驅走了送來湯藥的宦官,隻將那藥湯放在桌子上,打開上麵的盞蓋,湯藥的藥湯泛黑,帶著絲絲的苦意。
是大補的靈藥。
但是這種靈藥隻是將人的精氣神布滿,但是若是外泄太快太猛,也是回天乏力。
薑遠安靜看著自己的父親。父皇,老了…
他想著,心中浮現出一絲絲鏈漪。
那個永遠神勇,永遠大氣永不服輸的父親也會老去,那威嚴不可一世的目光到了現在都時時在他的眼前環繞著。
父親和娘親的感情極好,他們就像是正常的一家四口,身為皇帝,薑萬象都陪著他們長大,娘親太過溫柔,薑遠有時候太過於頑皮,哥哥寵著,娘親攔不住他。
那時候的父親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薑遠僵在那裡,低著頭不敢說什麼。
後來,娘親去世,父親為了大勢而不得不開始納皇妃,父親兒子之間的感情逐漸疏離起來,而薑萬象也忙於天下的大勢,漸漸的不能時常陪伴在他身邊。
所以,薑遠記憶裡的父親,永遠是那個和娘親在一起時候,勇武神威的天子霸主。
可是,這樣的你,也會老啊。
薑遠看著安靜閉目躺著的薑萬象,旁邊燭台上的長明燈忽閃著,照得薑萬象臉上陰晴不定,也照得了薑遠的臉龐陰晴不定,他的手掌籠罩在袖子裡麵。袖子裡麵拿著一個藥瓶。一個玉瓶。
瓶子裡麵有一種流轉的液體,仿佛過去八百年,元自還有著心跳和生機似的,那正是董之血毒。
最後一份董之心血
薑遠看著自己的父親看著旁邊桌子上放著的藥盞,在長明燈燈光照耀之下的臉龐陰晴不定,他之前已經聽說了,皇帝和太師談論未來的繼承者。
太師建議仍是太子,以讓家國休養生息。
本來宇文烈該死在戰場之上,但是賀若擒虎那畜生,竟然把宇文烈帶回來了,薑遠隱隱然感覺到,自己占據的大勢還不夠有把握。
若是按著父親的心思,最後或許還是大哥。除非,皇帝去世,偽造聖旨、
他已經和宰相有所聯係,掙紮許久,他雖對哥哥薑高不喜,但是父子血脈之情,要下這個決斷實在是艱難無比。
但是薑遠已經在這一條路上走了太遠了
如同高山上的滾石。停不下來。
一開始對兄長產生敵意開始,第一次對兄長暗自動手開始,年幼時候單純的薑遠已死去,欲望和貪婪追求隻會逐漸增加,中間的掙紮隻是短暫的,不斷的滑落才是常態。
其實,並不是那位破軍先生開始的。
是陳皇陳鼎業親自將這藥給了他,那個無能的,如同毒蛇般的陳皇帶著一種溫和儒雅的微笑告訴他,以他的才乾也能擊敗太平公和狼王,那麼薑遠為什麼不可以。
是啊,陳鼎業也可以!
他的才乾,他的氣魄,遠在陳鼎業之上!為什麼,不可以!
薑遠臉上的神色變化,陳鼎業的話語就如同毒龍的毒液在薑遠的心中生根發芽,陰影晃動,薑遠的影子似乎被另一重更深遠冰冷的倒影籠罩。
最後他緩緩取出玉瓶,打開來,將裡麵的董血倒入了藥液裡。
安靜的皇宮之中,傳來了兒子的聲音。「父皇。」
他道:「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