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陳小鈺提著一盒待洗的碗碟開開心心的回去了。
……
將破舊的院門重新扶正,勉強固定在門框上,隻起個裝飾的作用,耿煊對在自家院中偷瞧的陳小鈺揮了揮手,向常平坊外的集市走去。
沿途遇到不少人,他們都與耿煊點頭招呼,有的甚至還會笑著聊兩句。
“去趕集啊?”
“嗯。”
“去逛逛也好。”/“記得早點回來。”/“彆往人少的地方去。”
和善的笑意,親近的交談,除此之外,耿煊最大的興趣便是看他們每人頭頂“紅名”的濃淡和大小,以此猜測他們手中人命的多寡。
這讓耿煊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雖然沒有達到所有人都頭頂紅名的程度,但至少有三分之二頭頂是有著紅名的。
剩下三分之一“乾淨”的人群中,有一大半還都是沒長大的孩童和體弱的婦人。
這一度讓耿煊懷疑,自己生活的這個常平坊其實是個天下有數的賊窩。
直到進入集市之後,看見那幾乎人人頭頂紅名的“盛況”,他這才知道自己是大驚小怪了。
才怪。
當耿煊來到常平坊門口,幾個正在旁邊一個茶攤上聊天的老人齊刷刷向他看來。
其中一個坐在裡側,正對道路的老者還向他點頭示意。
這是一個年紀至少七十歲,牙齒、頭發都幾乎掉光的老人。笑容和善又滑稽,特彆是當他露出那一嘴一掌就能數清楚的牙齒之後。
但耿煊卻不敢有絲毫小覷之心,此人頭頂紅名,是他在常平坊所見之人中最濃,也是範圍最大的。
昨晚才見過一麵的李坊主在他麵前也隻能屈居第二。
“阿煊,去趕集啊?”
“嗯。”
“去吧去吧。”
耿煊與他們的交流並沒有任何特彆之處,說著就已出了常平坊的大門。
耿煊走後,這群老人又坐了一陣,直到坐在裡側那位齒發都脫落大半的老者慢悠悠將一杯茶飲儘,大家這才慢悠悠起身,拍拍屁股準備各回各家。
“等等。”老者喊道。
因牙齒脫落太多,他說話有些漏風,軟綿綿,含含糊糊的。
但幾人卻都因之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他。
老者道:“那耿家娃娃被人惦記上了,回去後讓人把眼睛擦亮點,可彆再讓外麵人隨隨便便就混進來。”
幾人點點頭,不久後便各自散了。
……
出了常平坊,集市眼看著已近在眼前。
忽然一連串嗬斥聲從遠處傳來。
“閃開!”
“滾一邊去!”
“沒長眼嗎?”
卻是五六個鮮衣怒馬的惡少年騎在馬背上,將手中馬鞭甩出了殘影,呼呼怪叫著放開馬力衝刺,沒有因為周圍人群密集就減速的意思。
有的人避得晚了,身上便烙下一道血糊糊的鞭痕。即便心中暗恨,也不敢發作,隻能加快往遠處避開。
這些人群本身似乎也是這些惡少年縱馬過鬨市的樂趣之一。
看著人們狼狽閃躲,種種亂象,他們便發出意味不明的嘯叫,見有人“不小心”挨上一鞭,更是齊聲哈哈大笑。
一邊是雞飛狗跳,一邊卻是肆意到發癲。
耿煊站在比較遠的地方看到這一幕,又目送他們遠去,心裡卻在想著昨天大約也是這個時候見到的相似的一幕。
“時間,地點都差不多……嗯,人數有變化,多了兩個。”
耿煊輕聲喃喃,又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一個個頭頂的紅名,品質幾乎就沒有比吳有仁差的。
……
一群縱馬過鬨市的惡少年帶著肆意的歡笑遠去,卻留下滿街的狼藉。
一個背後衣衫破爛,一條血糊糊鞭痕貫穿大半個背脊的男子踉踉蹌蹌從耿煊身前經過,一邊走一邊低聲詛咒。
“一群短命娃娃,趕著去投胎嗎?早晚死在馬背上!”
旁邊另一位受害者附和道:“摔死才好!”
“被馬蹄子踩死才好!”
“……”
耿煊站在旁邊,為他們的想象力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