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塔認認真真的接著道:“他們和你比劍不分生死,但我是來殺你的。我倒是真怕之前你撐不住,先輸給他們了。”
顧留白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殺自己,但他倒是沒想到崔白塔這麼坦誠。
既然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他也沒什麼情緒波動,隻是笑了笑,道:“一定要做這麼絕?”
崔白塔平靜道,“是你在關外先做的這麼絕,若是不殺你,我崔氏在長安人眼中就始終上不得台麵。”
“不,你誤會了。”顧留白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你要這麼說,我就也隻能殺了你。但我看你肯定能晉升八品,你都沒想過看看七品之上的風景?”
崔白塔笑了起來,他笑得五官都擠成了一堆,笑容說不出的陰冷,甚至令人感覺到變態。
“憑什麼?憑你那有些怪異的真氣嗎?”
他說了這一劍,然後出劍。
他的右手拔出了掛在左邊腰上的那柄劍。
一種極為森冷鋒利的氣息在劍身上散發出來。
劍鋒的邊緣,甚至可以看到空氣很自然的分開。
這柄劍不隻鋒利到了極點,似乎還自然流動著一種特彆的元氣。
這柄劍自然就是那“分金”。
然而也就在此時,崔白塔突然皺了皺眉頭,停頓下來。
他看到有幾縷黑色的氣流很是陰險的順著江麵流淌過來,悄然襲向顧留白的身後。
“有人暗算你。”
他不止停下來,反而出聲說道。
顧留白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之前都甚至已經偷偷和衝謙老道說了幾句,換了衝謙老道一聲冷笑,罵了他一聲狗東西。
此時他隻是假裝吃了一驚,往一側一跳,然後揮劍斬向那幾道黑色氣流。
當當當數聲。
他身子略微晃動了一下,便恢複正常。
崔白塔見狀更是傲然,道:“我不會占你這種便宜,彆人也彆想乘著我和你動手的時候偷襲你,否則倒是讓人覺得我殺不了你,還讓人動用這樣的陰招。”
“這人倒是的確性子傲。”
之前顧留白聽崔夜食和崔雁鳴的形容,就知道這人性情高傲,眼下這一試,果然如此。
顧留白可一點都不是迂腐之人。
他看著崔白塔手裡頭那柄分金,頓時嘲諷的笑了起來,暗使激將法,“說倒是說得厲害,但還不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你不就是依靠著兩柄好劍,再加上早年侏儒,生長得慢,看上去年輕卻其實比我不知道多修行了多少年,真氣修為略微強橫一點麼?若是我修了你這麼長的時間,難道還停留在七品?早就八品了好嗎?”
明顯這侏儒二字也是崔白塔的痛處。
聽到侏儒二字,他眼睛裡明顯就有了怒意。
然而他腦子的確好用,他隻是冷笑道,“這人生的際遇誰說得準,若是換了我有你這際遇,說不定我現在的修為也比你高出很多。至於這劍,你若是覺得我這分金比你這春坊名劍強出太多,那我和你換一柄也不是什麼問題。”
他倒的確不是意氣用事,也不是受了激將法。
春坊名劍的確不差,分金要想給春坊名劍斬個缺口都難,更不用說斬斷。
關鍵在於,他覺得顧留白肯定不會換,因為顧留白肯定用慣了郭北溪的這柄劍。
這從小到大練劍用慣的劍,那和剛剛換上去的一柄劍能一樣嗎?
符紋裡頭真氣貫入多少都不太一樣。
“換就換。”
然而讓他一愣的是,顧留白冷笑道,“你先把劍丟過來,我就隻有一柄劍,不要我丟過來了,你到時候耍賴,那我手頭一柄劍都沒有了。”
崔白塔性子的確高傲。
他聞言頓時也冷笑起來。
“你也太小瞧了我,有人暗算你我都不占你便宜,難道我會占你這個便宜?你接好了。”
冷笑聲中,他直接將手中的分金劍朝著顧留白丟去。
顧留白伸手一接,卻是並未抓住這分金劍,反倒是手指一撥,將那柄分金劍一下子去勢撥得更快,嘩啦一聲,直接掉在後麵江裡去了。
崔白塔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反應哪怕再快,也絕對不可能衝上去還能抓住那柄劍。
“你……”
他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眾目睽睽之下,能夠如此無恥的?
世上有人會這麼做的?
曲江江岸上,周圍花船畫舫上的人也都點懵。
懷貞公主腦子裡也隻有一個念頭,“還能這麼乾?”
“手滑了。”五皇子倒是笑出了聲,“這劍太鋒利了,一般人真接不好。”
裴雲蕖等人本來沒有笑,聽到他這麼說,倒是都噗的一聲,笑得花枝招展。
這種事情也隻有顧十五這混賬東西做得出來了。
顧留白此時卻是正氣凜然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崔白塔更是沒想到顧留白竟然還能這麼說。
“無恥至極!”他愣了愣,罵出四個字。
顧留白卻不以為恥,笑了笑說道,“你還有一把好劍呢,你一柄劍,我一柄劍,一人一柄,你比我多修那麼多年,真氣修為比我高一大截,眼下這樣就公平了些。”
崔白塔深吸了一口氣,他眼中殺意宛若實質。
然而顧留白這個時候卻還衝著曲江的江岸問,“他們這麼多人車輪戰我,這人叫做崔白塔,是清河崔氏的天才修士,臨時才加入滄浪劍宗的,我估計他滄浪劍宗的秘劍都沒學會多少招,到時候和我對敵用的全部都是崔氏的法門,你們說這樣的人和我比劍,還帶著兩柄名劍,我丟掉一柄,現在他手裡頭還有一柄好劍,大家說我這做法公平不公平,有沒有問題?”
長安人在這個時候是不吝嗇粗話的。
“草!”
“一點都問題都沒有!”
頓時無數憤憤不平的怒吼聲接連不斷的響起,這些個“草”字擲地有聲,可比之前的所有叫好聲都狂暴。
懷貞公主原本皺著眉頭,這下卻是反而暗自點頭。
按著顧留白這麼說,倒是連她都覺得沒什麼問題,反而覺得顧留白機智,是個小機靈鬼。
崔白塔一時都有些懵。
這麼說就連他都覺得有道理。
“草!”
“一柄劍就一柄劍吧,一樣能殺你!”
他這一下子就接受現實了。
他也直接右手拔出了掛在右邊腰上的“流塵”。
分金這柄劍和三皇子有些關係,是吳郡張氏給滄浪劍宗的,而吳郡張氏隱然和三皇子是結盟的關係。
而這柄流塵也並非是崔氏的庫藏,直接就是三皇子的。
這是三皇子在身邊留了好幾年,自己都沒舍得用的一柄寶劍。
這柄劍無論是郭北溪還是顧留白他娘,都對顧留白描述過。
尋常的名劍激發的劍氣,不管再怎麼鋒銳,失去真氣的支持之後,就會很快潰散成氣流。
但這柄流塵激發的劍氣就很特殊。
劍氣不是直接傷人,而是結成一顆顆沙礫狀,一時半會都散不了,打鬥起來,這柄劍的劍氣會紛紛揚揚,灑得周圍都是這樣的沙礫狀劍氣。
這劍氣懸浮在空中,對那些身法特彆迅捷的劍師都很不利,護體真氣一撞上,那可不隻是劈啪作響而已,而是像自己撞上一枚枚暗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