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園將人打發走後,雖說對孟婆不肯離開的舉動有些詫異,但沒有範氏兄弟及劉義真在,她明顯更放心了些。
此時看著趙福生笑道:“小姐,吉時快到了,你不如先回房去。”
趙福生點了點頭,看著她:“你呢?”
阿園就道:“我還有些事,要出門一趟。”
說完,見趙福生盯著自己看,便抿唇一笑,解釋著:“我想去一趟王氏布莊,看看他們有沒有適合的綢布,為小姐的婚鞋添些邊綴兒。”
她的話讓趙福生神色一頓。
幾人進入吳氏大宅前,曾聽到府內傳來阿園與眾丫頭的聊天聲,提及孫紹殷與沈藝殊大婚在即,要去王氏布莊看些綢布,為沈藝殊縫製婚鞋。
但根據種種線索,這會兒時間、地點明顯不對,顯然這是鬼域與現實矛盾的地方——興許這也是孫氏老宅鬼禍的疑點之一。
事到如今,趙福生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她並沒有拆穿時間線,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點了點頭:“你先送我回房,再出門去。”
阿園應了一聲,招呼趙福生:“小姐隨我來。”
她說完,不知何時手上提了盞血紅的燈籠,示意趙福生與孟婆同行。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三人之外,偌大的孫府再無旁人。
幾人走在那陳舊的木廊上,受這沉悶氣氛的影響,不由自主的收斂了腳步,儘量減少動靜。
孫宅這會兒處處都掛著紅綢、紅燈,本該喜氣洋洋,但此時已經入夜,月光被雲層籠罩,光芒暗沉,照耀下來,反被紅光壓製過去。
再加上四周聽不到人聲響動,這種紅光反倒顯得陰森。
趙福生感到了無言的壓迫。
紅光的陰影處,仿佛有一股陰冷、怨毒且非人的視線鎖定了她。
她偏不信邪,突然出聲道:“阿園,聽說最近上陽郡鎮魔司是不是鬨起了鬼?”
這個問題在鬼域之中,孫府的下人也曾問過阿園,當時被她喝斥。
此時趙福生再問時,興許是礙於趙福生的身份,阿園欲言又止,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小姐——”
“你不要瞞我。”趙福生道:“我跟紹殷大婚在即,心中很是不安——”
她這樣一說,阿園腳步一頓。
“婚禮一定會如期舉行的。”阿園僵硬的答道。
這話一說完,是長久的沉默。
趙福生覺得有些奇怪,接著再次試探:
“我就怕婚事出現波折——”
“婚禮一定會如期舉行的。”阿園又答了一聲。
這下趙福生與孟婆扭頭互望,就知道出了問題。
二人不動聲色。
孟婆往四周看去,周圍樹影婆娑,像是處處都透出邪氣,卻又像是處處都沒有問題。
趙福生順勢道:
“我自然知道婚禮一定會如期舉行,可有些事情,說給我聽,總比我蒙在鼓裡,胡思亂想強。”
她一說完,仿佛那怪異的魔咒瞬間解開,一直停滯在原地沒動的阿園突然轉過頭來:
“剛剛說到哪了?”
趙福生配合的就當先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順勢答道:
“說到上陽郡鎮魔司的鬼禍。”
阿園沉默了片刻,接著道:
“小姐不要擔憂——”
“我知道,可不擔憂是假的,有什麼事說給我聽,大家一起拿個主意,否則我怎麼又好安心待嫁呢?”
她這樣一說,阿園便歎道:
“老爺、太太叮囑我們不要跟你說,就是怕你思慮過度。”
“不過少爺說了,凡事不可瞞你。”
阿園偏頭,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孟婆愣了一愣,接著嘴角微勾,露出欣慰的笑意。
“上陽郡確實出了一點問題。”阿園說道:“咱們郡裡早前鎮魔司來了位新大人。”
趙福生見她提起這樁事了,心下不由鬆了口氣,故意接話搭了一句:
“聽說是姓臧?還是姓張?”
阿園所在的年代極有可能是沈藝殊死前那一年,對於當時的事所知比吳繼祖更多一些,聞言便肯定道:“臧。”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姓臧,不是姓張。”
她沉著臉:
“看樣子府裡有人不規矩,提前在小姐麵前嚼了舌根。”
趙福生沒有吱聲。
阿園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不願在趙福生這個‘冒牌沈藝殊’麵前發火,又笑著說道:“聽老爺說,這臧家是大有來頭的。”
“什麼來頭?”趙福生問。
阿園就道:
“說是他們的根基在帝京的鎮魔司之中,很不好惹。”
她愁眉苦臉的:
“這位臧大人的情況不大穩定,脾氣也很難纏,說是得罪了人,才被打發來上陽郡的。”
“得罪了人?”
這樁陳年舊案涉及的人物過多,線索又多又複雜,如同一團亂麻,一時之間找不出頭緒。
“嗯。”阿園道:“具體得罪了誰咱們也不清楚。唉——”她幽幽的道:“這些大人們之間的事,咱們又怎麼敢去多嘴呢?不過這位大人來了上陽郡後——”
說到這裡,她立即抿住了嘴唇,低下了頭,不肯出聲。
趙福生沒有急於催促她繼續往下說。
這阿園既然願意開口,上陽郡的事她就是不追問,阿園也會繼續說下去。
果不其然,好一會兒後,阿園才勉強笑了笑:
“總之如今大家都在擔憂呢,聽族裡人說,這位大人情況不穩,他好像即將要厲鬼複蘇了。”
孫府一個商賈之家,竟然知道這些隱秘——可見當年上陽郡這位被貶的銀將即將厲鬼複蘇的事已經鬨得滿城風雨。
“他馭使的鬼有什麼法則?”孟婆急急問了一聲。
問完她就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了。
阿園再是有些見識,可畢竟隻是商戶之家的仆女,鎮魔司的事情她又能知道多少呢?
阿園就道:
“什麼法則的,我們也不清楚,但老爺卻是有些門道,聽說這位臧大人的鬼,需要借女子的人皮來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