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釉心中歎了一口氣,麵上卻波瀾不驚:
“挺好。”
“怪不得先前聽越大公子曾說過能見到貴人,若是其他人,怕也沒有那個機會。”
越小公子少時沒少聽到有人笑他們家靠婦人撐家業,此時同葉青釉攤開心扉,原是存了不願對葉小娘子有保留而說的真話,可萬萬沒想到,竟是得到了這麼個答案。
越明禮猛地抬起頭,一臉詫異:
“葉小娘子不,不覺得塵垢粃糠嗎?”
所謂塵垢粃糠,出自《莊子》,意思是灰塵和汙垢,穀粃和米糠,原用以比喻卑末微小之物,越小公子此時這麼說,其實多少含了幾分怯意。
越明禮的性子說不出重話,能說到這樣的程度,已經是實打實的吃驚過後才能吐出的言語。
胸腔中心跳如鼓,越明禮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葉青釉,手指也不自覺的抓緊衣袖,在等著一個回答,或是審判。
葉青釉搖了搖頭:
“這有什麼微末的,彆說是指點京都中的貴人,要是兩月之前的我,連縣令都沒見過呢。”
“更彆說我還是個匠籍,難道不是更加微末?”
要知道,越是往上,越是難以靠近,聽越小公子的言語中或許有些人是嘲笑過他,可事實就是這個身份,就是比其他人要更親近尊上,更有幾分禮遇。
越柳氏這個乳娘的身份,怕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彆管職位高低,恩澤卻是實打實能落在手裡。
越大公子能有法子得到榮寵,作為馬前卒來到這裡,除了自己確實有才乾之外,怕是也少不了這層乾係。
柳府的大老爺能當京官,說不準也有越柳氏掛念娘家的緣由。
既然如此,她哪有資格說人家塵垢粃糠?
要知道,兩個月前,她可連飯都吃不上呢!
越明禮長長鬆了一口氣,鼻音輕之又輕的含糊應了一聲,唇畔的笑又一次高高揚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開懷,但是就是很開懷呢!
葉青釉斜了一眼兀自傻樂的越小公子,看著對方雋秀初成的臉沉吟幾息,終還是露出了一抹笑,道:
“因著你祖母原是柳家的人,對娘家人還有幾分念想,所以才想著讓你過繼?”
原先她就想著為什麼越小公子這樣板正的少年郎會來到龍泉這麼個小地方承嗣。
現在看,越柳氏既原本就是柳家人,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雖出嫁女從夫,榮辱也在越家,可自己過得好,柳家子嗣又單薄,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娘家無可用之人吧?
“不。”
越明禮的答案,打斷了葉青釉的思緒。
越明禮緩緩搖頭:
“與其說是對越家人有幾分親近之意,不如說是不想看著柳三老爺無嗣而終。”
“柳三老爺與大老爺二老爺不隻是不同一個母親,連親爹也並非同一個。”
“柳三老爺的親爹是與祖母一母同胞的弟弟,大老爺二老爺隻是記在嫡母名下的庶出。”
“柳家子嗣不昌不是隻有這一輩,早些年祖母的四個弟弟亡故之後,都由外曾祖母執掌中饋,便也沒有分家,一直到了現在。”
“雖說都是弟弟,但遠近親疏畢竟還是有些區彆的,所以也沒讓我承二老爺的嗣,而是讓我承三老爺的嗣。”
越明禮一口氣說完,撓撓頭:
“未分家就這點不好,排得上號,也能說的上稱呼,但說起來總有些饒舌,鮮少有人願意知道這些。”
葉青釉被那姐姐弟弟祖母曾祖母繞了一大堆,腦子也是有點暈的,不過清醒過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
“不是願不願意的事兒!這些話,本也不該由我一個外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