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道授業解惑。”
“當年你在無量山琅嬛福地乍見雕像,有否盼它是個活生生的人?試問你當時又是何種心思”
段譽老老實實說道“那時我說,神仙姐姐,你若能活過來跟我說一句話,我便為你死一千遍,一萬遍,也如身登極樂,歡喜無限。”
“現在呢?你還願意為她死嗎?”
“……”
段譽無言以對。
他以為的李秋水,冰清玉潔,不染纖塵,如明月皎潔,似星漢永輝,宛然仙子臨凡,不是人間愚癡。
然而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當時拿到記載北冥神功和淩波微步的卷軸,看到神仙姐姐的留言,要他殺儘逍遙派弟子,他還能以物是人非,滄海變桑田,逍遙派早就沒了,已經不需要殺人的借口來糊弄自己。
現在呢?
原來他的神仙姐姐是一個勾引師侄給丈夫戴綠帽子,又痛下毒手殘害,且貪慕榮華富貴,霸道弄權,沒有多少道德觀念的女人。
曾經的女神,如今淪為在他麵前隻著褻衣,雖貌美卻心惡的老女人。
“試問你爹的那些女人,身邊是否也有如你這般,視她們為仙子的男人?”
“……”
段譽想起一人-——鐘萬仇!
哪怕抓到甘寶寶和他爹上床,都不離不棄的可憐蟲。
“所以,我若跟你師娘完婚,吩咐你端夜壺,你還端嗎?”
“……”
段譽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以前覺得,隻要神仙姐姐開心快樂,他就知足了,端就端嘛,但是現在……他不想了。
“所以你看,哪有什麼神女仙子,你所仰慕的人,也有貪嗔恨癡,齷齪下流,男人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從對女人的幻想破滅開始。”楚平生頓了一頓又道“再回小鏡湖,你還會犯相思病麼?”
段譽沉吟片刻,輕輕搖頭。
“你看,作為和尚,我度化了人間一愚癡,作為師父,我幫助你成長,治好了你的相思病,徒兒,你捫心自問,該不該生為師的氣?”
楚平生一磕馬腹,白馬仰頭嘶鳴,四蹄攢動,踏落花而去。
“朝看花開滿樹紅,暮春花落樹還空,若將花比人間事,花與人間事一同。”
段譽瞟了一眼官道兩側的青青草與漫漫花,奮馬去追。
“師父,等等我。”
……
一個多月後。
小鏡湖南岸。
白樺樹枝葉尚綠,楊柳伴水還柔,而低矮的灌木卻已生黃。
臨湖的水榭中,一張琴,一盞茶,一爐香,兩個人。
楚平生盤坐在黃花梨木案後,佛珠放在地上,瑤琴擺在眼前,五指輕揉慢撚,絲弦錚錚,穿林逐波,與風同遠。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而我獨缺,你一生的了解。”
“……”
平湖北岸,木婉清將下裙彆到身後,袖子挽到肘上,露著一段嫩藕般的手臂在清涼的水中漿洗衣物。
琴聲入耳,手上動作越來越慢,癡癡地看著對岸水榭,不明白那個讓人猜不透的家夥怎麼又突發奇想彈起琴來,而且一天一個樣,不到半個月竟有如此造詣。
吱呀。
臨湖的小窗推開,阮星竹身披輕紗,頭枕玉手,側耳向南,聽得漸漸入迷,在她麵前的木案上,擺放著做鞋用的針線、錐子、布料和剪刀。
“師叔祖,這首曲子……是你做的?”
直至曲終,又過片刻,站在楚平生身後的康廣陵才回過神來,看著前麵的琴和人,滿臉震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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