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衝上來的偏將圍在中間的完顏阿骨打看得更仔細。隨風飛舉的僧袍,一顛一顛的蜜蠟佛珠,雖是個和尚,雖隻一騎,但是從目光到身周繚繞的煞氣,都讓他心驚肉跳,驀地想起一個人。
“放箭,放箭!速速放箭!”
到底是訓練有素的騎兵,完顏阿骨打一聲令下,在錚錚的弓弦震響中,一支又一支利箭飛射而去。
完顏阿骨打麾下都是女真騎兵裡的精銳,騎射能力自然沒話說,雖說目標隻是一人,但是箭矢的準頭不差,數百支箭宛如一道極速變窄的弧線,刺向白馬和騎士,這一刻,似乎連天光都被箭雨遮蔽。
然而下一刻,他們的天塌了。
六鈞強弓射出的利箭,即使身披重甲的遼鐵林軍或是西夏鐵鷂子,都不見得能全身而退,可是到了白馬與和尚這裡,箭矢似乎遇到一股無形氣牆,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下來,並在白馬三尺外失去速度,嘩啦啦墜地。
這一幕說起來很慢,其實極快,數百支箭矢隨著奔騰的白馬落地,又被馬蹄踏破,碎片鋪了一路。
“保護統帥。”
眼見來人強弓難傷,一名偏將趕緊下令重騎衝鋒,同時保護完顏阿骨打退至戰陣後方。
轟隆隆。
伴著震耳欲聾的蹄聲,一匹匹身披鎖子甲的戰馬在同樣身著全鎧的士兵催促下衝向對麵的單人獨騎,那一杆杆馬槍尖銳鋒利,殺氣逼人。
即使這個年代的女真族還未出現鐵浮圖兵種,但這重甲騎兵的聲勢已經不差遼國鐵林軍。
那白馬無護具,那和尚也無甲胄,麵對奔騰而至的重甲騎兵卻隻是微屈手指,掛於銀鞍下的兩把長劍疏忽出鞘,一黑一白,帶著無數劍芒,於白馬前後一丈迅速旋轉,快到隻剩一片圓環分布的光影。
哢嚓!
嘶聿聿……
噗通,噗通。
啊……
人的慘叫,馬的悲鳴,鐵具的絕響,在揚塵與血雨中此起彼伏。
一道寒光、兩道寒光、三道寒光……
如噴泉般的鮮血遮蔽陽光,破碎的馬鎧與斷裂的長槍四散,慘叫聲此起彼伏,分不清眼前掠過的是人的斷臂還是馬的斷蹄,亦或是碰撞擠壓出的內臟。
“魔……魔鬼,他是魔鬼……”
前方絞肉機般的慘烈景象嚇破了後方陣列女真人的膽子,重甲騎兵的衝鋒從來都是教人聞風喪膽的存在,此時麵對那個殺意衝天,胯下白馬幾乎變成紅馬的和尚,卻像是送到屠夫家門口的野雞。
不僅人害怕,馬也出現受驚難控的情況,噅兒噅兒長嘶,騎士不斷用鞭去抽,試圖穩住局麵,然而一切都是徒勞,戰陣逐漸走樣變形,士氣近乎歸零。
對麵的遼軍騎兵看到這一幕,無不心跳加速,渾身惡寒,一遍一遍地問自己那和尚還是人嗎?
“將軍,我們要不要……”
一名偏將在斡特剌耳畔小聲問道。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敢有擅動者斬立決!”
斡特剌強壓內心恐懼,儘可能地讓聲音保持平靜,他知道偏將想乾什麼,可是如果對麵騎跨血馬的和尚真是聯想到的那個人,對方既然敢動手,就肯定有將戰場所有人殺絕的能力。
近五百人的重甲騎兵,不到盞茶時間死了個七七八八,關鍵是場麵極其慘烈,哪怕是完顏阿骨打這種殺人如麻的家夥,心裡也隻剩一個“怕”字,更意識到自己酒後的一句話惹來了怎樣的怪物。
“撤退,散開,撤退!”
他朝天大吼兩遍,撥馬轉頭,向北逃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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