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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人的刻薄是出了名的。胡家夫婦經常對於斐非打即罵，家裡活兒從來都是他乾最多的，讓他住倉房，才十歲多就給送去了山裡，賣他賴以求生的獵犬……這種種事情，早先村民即便覺得有些過分，但是念在胡大山照顧他這個傻子的份兒上，大家都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尤其今年，胡大山還答應了給他娶個媳婦兒，這樣的舅父，即便刻薄一些，又能怎麼樣呢？若是沒有這個舅父，他的生活又該是何等的悲慘呢？
可出了這樣的事兒，大家就都不這麼想了！胡大山也太不要臉了！自家妹子臨終托孤，他非但不好好照顧，還惦記著人家的遺產，給相好的贖了身不說，還苛待外甥，讓人家小小年紀進山打獵，用人家打獵得來的錢養外室！
胡大山好舅舅的人設一下子崩塌了。那些平常就嫉妒胡大山家條件好、有個免費勞力的人更是逮到了機會，瘋狂地開始說起胡大山的不是。
“真不要臉啊！就這還老罵人家小斐，說什麼給人家養大的，一文錢都應該上交！”
“可不是！小斐一天乾活累什麼樣？還找各種理由不讓他吃飯，就這還好意思說自己受累給人家養大？”
“當初胡家在鎮上的房子就已經值個一百多兩了，要不是人家出事了，能輪到他這麼享福？”
“還是齊人之福哪！聽說人家大富之家都是媳婦生不出孩子，才能娶小的，又是上衙門報備，又是怎樣，麻煩得很！一個步驟錯了，那都是要挨板子的！他可倒厲害！嘖嘖——”
“他不會坐牢吧？”
“怎麼不會？太會了！咱們這樣的，就是去妓院，那被知道了都是要挨板子的！他還直接贖了個妓女！人贖了身人家就是良家子，他去搞人家良家女子，你說有罪沒罪？”
“唉，你懂的挺多啊！你咋知道去妓院會挨板子？”一人壞笑道。
“我是聽說的！”那人急急反駁。
眼瞧著大家就要歪樓了，裡長忙鐵青著臉色喝道：“行了！事情還沒搞清楚之前，說那麼多有什麼用？”
“這還不夠清楚嗎？”有人小聲嘀咕道。
“裡長伯伯——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忽然有人哽咽著聲音問道。
大家循聲望去，便見一直站在邊上的於斐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他的小媳婦兒李沁正摟著他的胳膊，滿眼心疼地看著他。
他太苦了！
裡長看著這個正在茁壯成長的小夥子，本該英氣勃發、無憂無慮的享受生活的，卻因為舅舅的自私和刻薄，落到了這樣的年紀。如果他沒記錯，當年他可是又精又靈的，本應該被送去學堂讀書的。可是，遭逢重擊之後，他的優越生活沒有了，人也變得癡癡傻傻，還被舅舅如此算計——若是他舅舅是個靠譜的，用那百十兩銀子，供他讀幾年書也是綽綽有餘的，然後再在鎮上找一份體麵的賬房之類的工作，如今也應該過的不錯的。可是，他非但沒有享受到這些，還被硬生生又送到了危險重重的山裡，比他父輩、祖輩過的還要艱難很多倍！而這會兒，這個苦命的小夥子竟然滿臉淚水，啞著嗓子問他，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何其殘忍！
胡大山早在眾人的言語中嚇破了膽！他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樣多的變故！這和他預想的真的不一樣了！若他去坐牢，那麼他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怎麼辦——不，他不能去坐牢！他惡狠狠地看著依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胡章氏，若不是她吵鬨，怎麼會變成如今的地步？楊氏說的對，老了、醜了，就該讓出位置了，大不了他們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她，她也不照照鏡子，憑什麼跟他炸翅兒！可再一想，要不是楊氏自作主張來了胡家，他怎麼至於這樣被動！還有這些人，管好自己家的事兒就好了，來他家說什麼嘴！他就靜等著他們都倒大黴的那天！一時間，胡大山的心裡百轉千回，把心裡能埋怨的人都埋怨個遍！絲毫不覺得是自己好色闖下的禍！
裡長上前幾步，輕輕拍了拍已經差不多和他差不多高的於斐的腦袋，想說什麼，又實在說不出口，最後隻得一聲歎息。
“裡長伯伯，這對於斐不公平！”李沁悲憤道，他們隻會苛待於斐，又何曾教過他？而且就算於斐什麼都不乾，養他這麼一個孩子，一年又能花費多少錢呢？於斐每年給胡家創下的收益，就已經是普通家庭的幾倍之多了。就這還不能還上他們的教養之恩嗎？
裡長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李沁的話。
討伐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甚至都開始小聲說著胡家的緋聞，甚至有的已經開了黃腔，所有人，不顧屋裡已經漸漸沒了的光線，沒一個人肯走，就是等待著那傳說中很有風情的楊氏的到來。甚至說，很多人都特彆好奇，這個傳說中的妓子到底長什麼樣，怎麼就能把胡大山迷的老婆孩兒都不要了？難道真是個狐狸精？
在所有人的翹首以盼中，傳說中的楊氏終於姍姍來遲。不過，不是他們耳中聽到的跋扈模樣，卻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楊氏的頭發有些散亂，顯然來的時候太匆忙。她個子在女人中算是挺拔的。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對襟長襖，一雙麂皮靴。麵色微微有些蒼白。整個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淩厲的氣勢，卻頗有弱柳扶風之感。
她進了屋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便又輕聲啜泣起來，一邊喚著“大山”，一邊快步向前，投入胡大山的懷裡，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屋裡的人都有些愣。
這女人端的好看。眉毛就跟春天的柳葉兒似的，細細嫩嫩；鼻子就像是玉的似的，玲瓏精致；嘴巴像是吃了紅果兒似的，紅粉飽滿；脖子也不像是旁人冬天裡恨不能都捂上，反而露出一節白皙的脖頸，看著就像絲綢一樣滑不留手。雖然看著怎麼也有二十四五了，但是全村滿打滿算，就是村花一樣的胡翠兒，也不及她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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