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聽曲兒。
收起煩亂的心緒,雲缺來到牆洞前,看了眼隔壁。
阿梅果然沒睡。
衣衫整理得乾乾淨淨,經常散亂的頭發被簡單紮了起來,梳成個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明媚靈動。
不施粉黛,仍可自秀雲間。
看到阿梅此刻的模樣,雲缺不由得感慨。
美人如妖!
這是個嫵媚如妖的女人,絕對能達到紅顏禍水的程度。
阿梅早已等在牆洞旁,見雲缺出現,她檀口微張,輕聲吟唱。
聲音很輕,牢房外無法聽聞,隔著一堵石牆更難以聽清,唯有將耳朵貼在牆上的孔洞處,才能聽得到。
雲缺隻能貼著牆聆聽。
原來白天阿梅所言的側耳傾聽,指的便是如此模樣。
隨著雲缺仔細聆聽,婉轉而空靈的歌聲,幽幽傳來
亭皋正望極,亂落江蓮歸未得,多病卻無氣力,況紈扇漸疏,羅衣初索。
流光過隙,歎杏梁,雙燕如客。
人何在?
一簾淡月,如照顏色。
幽寂,亂蛩吟壁,動庾信,清愁似織。
沉思年少浪跡,笛裡關山,柳下坊陌。
墜紅無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
飄零久,而今何意,醉臥酒壚側。
……
阿梅唱的曲子,名為霓裳羽衣曲,歌聲中藏著一種淡淡的幽怨之意。
講的是漂泊之人,不斷追尋著樂曲的最高境界,遊曆四方,無法歸鄉,直至多愁多病,境地淒涼,感慨時光匆匆,知音難尋,唯有夢中一會,醒來後,心中隻剩下無限傷感,大河東去,此生漂泊無依,唯有狂醉。
雲缺聽不太懂詞中的含義,但他能聽出曲中的那份孤獨與不甘。
如一個天生孤寂之人,在天地間放聲狂嘯,拔刀而斬。
阿梅的歌聲,確實如天籟之音,聽得雲缺如癡如醉。
而那份孤寂和不甘,又與雲缺的內心產生共鳴。
世上僅剩的獵妖人,注定與孤獨為伍,與妖邪相戰,活這一生,唯一等待的,便是戰死那一刻的到來。
阿梅是獨孤的。
雲缺亦是。
雲缺的眉峰始終緊緊鎖著,一時沉浸在歌聲所散發的那份淡淡悲傷當中。
然而就在歌聲停下的那一刻,雲缺耳中除了繞梁的餘音之外,還多出一種細微的沙沙聲!
刹那間,雲缺分辨出聲音的來曆。
那是細小的蟲爪,在快速爬動所產生的微弱響聲!
雲缺此刻貼著牆壁,耳朵正對著牆上的孔洞,他聽到的聲音,自然來自孔洞當中。
雲缺以最快速度往後退去。
可惜晚了。
那小蟲速度太快,已經爬進了雲缺的耳朵裡!
雲缺猛然站定,目光一沉。
正常情況下,即便貼著牆,一些蟲蟻也不可能爬進自己的耳朵。
因為雲缺是八品武夫,聽覺極其靈敏,而且身手敏捷,發現小蟲,可以立刻避開。
可這次十分詭異。
雲缺在聽到聲音後,動作也很快,偏偏沒躲開!
稍一思索,雲缺立刻猜到緣由。
阿梅的歌聲,有古怪!
那歌聲不僅好聽,還有一種惑人心神的效果,讓聽到歌聲的人,在不知不覺間降低了感知,從而變得遲鈍。
旁人若是被莫名的蟲子爬進耳朵,肯定要慌亂不已,大驚失色。
雲缺則安穩如常,隻是目光變得十分冷冽。
腹內氣機轉動。
嗖的一聲輕響,一道寒光從雲缺的耳中出現。
哢一聲!
一根銀針般大小的微型妖刀,直接釘在牆壁上。
在妖刀之上,還紮著一隻比指甲還小的怪蟲。
怪蟲被釘死在牆上,胡亂掙紮幾下便不動了。
妖刀從耳而出,並非雲缺施展的什麼功夫,而是一種本能。
妖刀是實體,但與雲缺這個主人早已血肉相連。
雲缺可以從口中噴出妖刀,也能在耳中令妖刀出現,乃至從眼睛從頭頂從手心出刀。
隻要身體存在氣血的位置,都是妖刀能隨意遊走的地方。
如果雲缺願意的話,甚至在小解的時候,也能把妖刀弄出去。
這也是雲缺為何不在乎怪蟲入耳的原因。
來到妖刀近前,雲缺看了看那怪蟲。
身體細長,生著四隻短小的細爪,沒有眼睛,頭部有一根細針般的口器,類似蚊子。
這隻怪蟲模樣奇怪而可怕,從外表看,應該是吸血一類。
很快,被妖刀釘死的怪蟲漸漸枯萎,最後化作灰塵落下。
並非活物!
這種怪蟲,雲缺從未見過,不知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能肯定的是,絕非善類。
這下雲缺可生氣了。
我借你銀釘防身,非但不還,還給我下蟲!
豈有此理!
再次來到牆洞前,雲缺目光冷冽的望向隔壁。
阿梅正抱著膝蓋坐在木床上,看到雲缺的眼睛後,朱唇輕啟,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儘管沒有聲音,雲缺還是能從對方的口型讀出唇語。
好聽嗎。
雲缺眸光微寒,冷冷一笑。
“當然好聽,有機會我會讓你聽一聽更好聽的聲音。”
雲缺準備讓阿梅聽的聲音,自然是落刀的聲音。
害我者,我必殺之。
這是雲缺的行事風格,從不會改變。
不管對方是妖獸還是美人,獵妖人的刀,永遠沒有感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