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謝彆看為人冷漠,整天麵無表情的一張死人臉,但結賬這方麵相當痛快,直接答應了晚飯錢她出。雲缺這才指著賬本道:“二十五家商戶,總共賣給紅蓮教的硝石隻有萬斤左右,這明顯是糊塗賬,掩人耳目而已。”花不謝拿過賬本重新算了下,沒發現糊塗在什麼地方,疑惑道:“什麼地方不對一月之內的硝石售賣,賬本上記載得清清楚楚。”雲缺瞥了眼對方,道:“花大人,沒見過硝石吧。”花不謝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是沒見過,有問題麼。”“當然有問題!你可知半人高的大箱子,能裝多少斤硝石。”雲缺道。“一百斤”花不謝猜測,見雲缺麵帶嗤笑,立刻改口道:“二百斤!”“差遠了,半人高的箱子,大致能裝五千斤硝石!”雲缺喝著茶水道:“二十五家商戶總共賣給紅蓮教兩大箱子硝石,可紅蓮教的堂口裡堆著至少五百多個大箱子,不是掩人耳目是什麼,花大人不妨猜一猜,其餘的硝石,紅蓮教是從何處弄來的呢。”花不謝沒見過硝石,雲缺可見過。七叔的庸醫館裡就有,那東西一片一片的,可入藥,入手很有份量。花不謝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沉思不語。硝石並不罕見,她知道雲缺沒必要騙她,既然賬本隻是紅蓮教用來吸引調查者的注意力,那麼真正的大批硝石,又是從何而來呢花不謝很聰明,能成為監正弟子便足以證明她的心智不俗,這些年經手過無數詭案,大部分都被她一一破解,花不謝對自己的辦案能力相當有自信。可今天,她實在想不出紅蓮教那些硝石的真正來源。沉吟良久毫無頭緒,花不謝抬頭看了眼對麵的雲缺,人家正悠哉悠哉的品著茶,一副慵懶模樣。“你知道”花不謝道。“當然知道。”雲缺道。“硝石到底從何處而來”花不謝追問。雲缺故作驚訝的道:“連我們刑部的飯桶都知道的事,司天監的辦案高手,難道會不知道”雲缺此時的模樣,讓花不謝咬牙切齒,氣得臉色發青,偏偏又發作不得。人家知道重要線索,翻臉的話,她根本不知從何再查起。忍了忍怒氣,花不謝冷聲道:“怎樣你才肯說!”雲缺倚在椅子上,懶洋洋的道:“晚飯吃點好的,明天的飯錢你也得出。”“可以!”花不謝答應道。“其實簡單得很,你隻要想一想硝石從何而來,就知道真相了。”雲缺道。“硝石,從何而來”花不謝疑惑道。雲缺愣了愣。合著這位不僅沒見過硝石,連硝石怎麼來的都不知道。還以為司天監的高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原來是個棒槌,雲缺腹誹了一句。“硝石礦,紅蓮教手裡肯定有至少一座硝石礦,或是他們發現開采,或是從彆人手裡買的,既然彆的線索沒有,不妨從硝石礦入手。”雲缺道出真正的線索。花不謝眼睛一亮,狠狠一拍桌子,道:“原來如此!我們立刻調查大晉之內的所有硝石礦!”驚喜之餘,花不謝未曾發現自己的語氣都變了,我們二字,把雲缺當做了真正的同僚。之前她根本沒想著雲缺會有什麼用,調遣雲缺,純粹是為了報複而已。有了新的線索,花不謝覺得輕鬆很多,胃口也有了,悶頭吃飯,很快把飯菜吃光。看著對方不那麼講究的吃飯模樣,雲缺終於發現花不謝一個優點。這家夥不挑食,剩飯剩菜照吃不誤。吃完飯,兩人決定返回皇城。調查硝石礦不難,去工部即可。工部管轄大晉之內的土地、田產與各類資源,礦山也在其管轄之內。礦山歸屬朝廷所有,但朝廷未必會全部開采,有些礦山會出售給商賈。無論朝廷自己開采還是出售,礦山這種東西必定會記錄在冊。到時候隻要詳查最近頻繁開采的硝石礦,就有可能是紅蓮教的產業,順藤摸瓜,也許能將紅蓮教重創。“紅蓮教既然做賬混淆視線,說明那處礦山一定有人駐守,到時候給他們來個一鍋端,讓你們大師姐出馬,肯定手到擒來。”雲缺道。“不必,紅蓮教的教主不會將一座礦山當做大本營。”花不謝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有備無患嘛,如果真遇到那個教主怎麼辦,你能打得過麼。”雲缺道。“大師姐……”花不謝神色變幻了一下,道:“大師姐情況比較特殊,無法頻繁出手,隻能請她出麵一次,必須用在最關鍵的時刻。”雲缺聽得愈發奇怪,道:“隻能出手一次怎麼你們大師姐,用一次就壞了麼”花不謝瞪了雲缺一眼,道:“我知道說不過你,不過你彆得意,敢當麵對大師姐出言不遜,我保證你會後悔。”“嗬,當麵說算什麼本事,我最拿手的就是背後損人。”雲缺笑道。花不謝無言以對。她算看明白了,人家就是個沒臉沒皮的主兒,跟這種人置氣,最後能把自己氣死。城門處,兩人再次看到了之前那個小女娃。小女娃正坐在坍塌的城牆上,晃著小腳在發呆。也不知吃沒吃到飯。花不謝輕聲歎了口氣,看到小女娃,她就覺得心情沉重。旁邊的雲缺原本一副閒散模樣,此刻忽然鼻翼動了動,眸光一冷。雲缺聞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此時是午後,暖和的陽光落在小女娃身上,給這個孤兒多添了幾分溫暖。然而一片黑影,卻突然將小女娃身上的陽光驅散。小女娃坐著的城牆之外,出現了一顆猙獰的蛇首!那蛇首遍布金色鱗片,比小女娃都要龐大數倍,張開的大口好似黑洞,無聲無息的朝著小女娃吞下。妖!剛剛經曆了一場劫難的鴻雁城,居然出現了妖物的蹤跡。而剛剛失去了所有親人的小女娃,將喪命於蛇口之下!花不謝看到蛇妖的瞬間,豁然大驚,渾身法力運轉,抬指點向蛇妖,口中快速喝道:“不昧不落,無繩自縛!”呼!!!一片狂湧的氣息順著花不謝指尖衝出,形成一條無形鎖鏈,將蛇首牢牢纏住。花不謝動用了儒家六品立命境的全力。這一手隔空束縛類的法術,施展得又快又準,及時化解了小女娃被吞殺的危機。在花不謝動用法術的同時,雲缺身形掠出,直奔城牆。花不謝的法術自然最快,將蛇首困住後,雲缺才衝出一半距離。但雲缺沒停,仍舊狂奔向城牆。像極了想要救人結果被人家提前解除了危機,懊惱難堪又下不來台的模樣。見雲缺的模樣,花不謝暗自得意了一下。畢竟她是六品儒修,境界上壓著雲缺一頭,而武夫的戰力又隻能近身,離得遠了隻會無能狂怒。花不謝這份小小的得意剛剛升起,就被城牆上探出的第二顆蛇首驚得消失殆儘!在小女娃的另一側,同樣一顆遍布金色鱗片的巨大蛇首張開大嘴,朝著下方小小的身影吞去。小女娃麵朝著城裡,看不到身後有東西,她還奇怪為何剛剛見過麵的大哥哥,正朝她這邊猛衝,速度快得嚇人。當蛇首即將吞下之際,雲缺到了城牆下,一腳踏出,將城牆硬生生踩出一個豁口,兩步便躍了上去,同時長刀出鞘,呼嘯著橫斬而出!哢嚓!!!從奔行,到躍起,再到最後的出刀,雲缺這一連串的動作仿佛預演過多次,無比順暢。一刀之力,直接將碩大的蛇首斬斷!當妖蛇的鮮血如同雨水般灑落,小女娃終於發現來自身後的凶險。望著掉落城牆外的龐然大物,小女娃驚呆在原地。雲缺落在城牆後,再出了一刀,將那頭被花不謝以法力纏住的蛇首斬斷。嗡!!刀鋒一震,其上的蛇血散落。長刀歸鞘。城牆上,雲缺一身黑衣,傲然而立!雲缺用的隻是毒牙刀而已,殺一頭同階妖獸,用不著動用妖刀。直至此刻,花不謝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低語道:“七階妖獸,雙首金鱗蟒……”剛才情況危急,她隻顧著救人,一時沒看出妖物種類,這隻七階蛇妖有兩顆蛇首!望著雲缺的身影,花不謝心裡再沒了任何得意,升起一陣後怕。以她現在的境界,無繩自縛這種程度的法術,做不到接連催動,其中需要一定的間隔。而這份間隔,足以讓雙首金鱗蟒吞殺掉小女娃。花不謝現在才知道,原來雲缺悶頭衝向城牆,是因為人家早就認出了雙首金鱗蟒,早料到還有一顆蛇首會出現!花不謝眸光晃動,在心裡驚疑自語。“好可怕的獵妖經驗,他究竟殺過多少妖物!”花不謝經常與妖物打交道,辦的也全是與妖邪有關的詭案,以她對妖物的了解,遠遠超過旁人。這也是身為司天監高手,引以為傲的地方。但今天,花不謝的這份傲氣,在雲缺麵前蕩然無存。斬殺掉雙首金鱗蟒後,雲缺微微皺著眉,望向城外。大晉有妖邪不假,但多在偏遠之地,像天祈城鴻雁城這種大城重鎮,附近很難看到妖物。花不謝急匆匆登上城牆,查看過小女娃並無傷勢後,將其送到城下,並叮囑彆來城牆附近。等小女娃踉蹌著跑遠,花不謝疑惑道:“雙首金鱗蟒大多盤踞於叢林深處,不該輕易出現在城鎮附近,究竟從何處來”雲缺始終望向一個方位,沉聲道:“我知道一個地方有雙首金鱗蟒,而且還有不少。”“什麼地方”花不謝驚訝道。“妖山。”雲缺目光冷冽的道。妖山裡的雙首金鱗蟒,雲缺不止見過一條,隻是當時沒空獵殺而已。而鴻雁城距離妖山並不算多遠。妖山的所在地,就在天祈城與鴻雁城之間。“妖山……不可能!妖山有學宮的大陣,不該有妖物逃脫。”花不謝驚疑不定的道。“回去的時候,順路瞧瞧就知道了。”雲缺也隻是猜測而已,並無根據,說完後跳下城牆,拔出剔骨用的短刀,開始剝蛇皮。雙首金鱗蟒彆的地方不值錢,但皮可值錢!其上的金色鱗片是煉製防禦甲胄的材料。花不謝內心焦急,如果妖山當真逃出妖獸,那可不是小事。妖山裡的妖物成千上萬,逃出來的話,又是一場浩劫。尤其像鴻雁城這種剛剛經曆劫難的地方,伏妖大陣徹底被毀,百姓連吃飯都成問題,再來妖物,便是雪上加霜。“不能耽擱了,必須儘快去妖山查看,否則的話……”一句話還沒說完,花不謝變得目瞪口呆。蛇皮,剝完了!“太快了吧……”花不謝茫然的呢喃著,看雲缺的眼神好像在看著什麼可怕的怪物。那雙首金鱗蟒十丈長短,水缸粗細,片刻而已,整條蛇皮完整剝離。花不謝現在覺得雲缺以前肯定是個捕蛇人,專門以抓蛇賣蛇為生,否則怎麼剝皮這麼快將蛇皮裝在黑布袋子裡,雲缺道:“走吧,我完事了。”花不謝回過神兒來,正要祭出毛筆法器,忽然東側的天邊出現一道細小白線。那白線看似慢悠悠,轉瞬即至,到了近前,竟是一隻小巧的白色紙鶴。看到紙鶴,花不謝神色一變,抬手將其接住。紙鶴落在手心後,如同白雪般融化,並響起一道男人的聲音。聲音低沉,但十分特殊,是個公鴨嗓。“璿玉郡主已死,邵武國邊軍異動,速速稟報師尊。”聲音很快消失。“誰傳來的消息”雲缺好奇的問道。“二師兄。”花不謝神色凝重的道:“邵武國出事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