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史伯再次登上城牆,心裡不是個滋味。昨晚他與白厭去了皇宮,苦口婆心勸說皇帝派遣重兵給蠻族來個迎頭痛擊,將其截斷在皇城與八山城之間,斷其退路。結果皇帝一意孤行,以防守為主,說什麼也不派禁軍出城。周史伯回府後,氣得一宿沒合眼。堂堂大晉皇城,數十萬精兵駐紮,結果被兩萬蠻子天天叫陣,這算什麼威武之師,簡直成了縮頭烏龜!周史伯其實擔心的不是兩萬炎狼軍,而是邵武國的五十萬大軍。邵武國顯然在盯著大晉的局勢,很快會知道天祈城這邊不敢應戰的消息,如此一來,邵武國的信心自然會更足,一旦等到時機,肯定會揮軍來襲。大晉如果連兩萬蠻族都不敢抗衡,邵武國那邊再不會有任何顧慮。周史伯一聲苦笑,道:“山河安在,王道不存……”昨天那個叫陣的七品血蠻再次獨自來到城下,指著城上的眾人開罵。“大晉有沒有帶種的!出來跟爺爺大戰一場!難道你們禁軍都是娘們,躲在家裡喂孩子呢!”司天監眾人與一群武將都彙聚在城頭。聽到這話,武將們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下去撕了對方。怎奈境界高的出不去,去了會被人家嘲笑以大欺小,同境界的又不敢去,昨天死的兩個校尉,屍體還在外麵躺著呢。“最後給你們一天機會!再不應戰,我們炎狼軍會踏平大晉所有城池!炎狼所到之地,絕無活口!”七品血蠻在城下冷聲大吼,威脅的意味十足。人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天祈城再不出來打,炎狼軍可就走了,不回草原,而是屠了大晉所有城鎮!兩萬炎狼軍的實力,一旦開始行動,大晉之內的城鎮基本沒有一個能擋得住。周史伯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他最怕這一點。一旦炎狼軍在大晉亂竄,百姓必定死傷慘重。炎狼軍是傳送而來,人家可沒帶任何糧草,唯一生存下去的手段,便是以戰養戰。到一處,劫一處!到一處,殺一處!這時旁邊傳來一道聲音:“沒見過送死這麼急的,我去會一會蠻族的高手。”說話的正是雲缺。城門開啟,雲缺一個人走了出去,身後拖著個大木箱。城頭上的眾人看得莫名其妙,紛紛猜測雲缺拖著的箱子裡裝著什麼。有人猜是武器,為了應對血蠻而特製的寶刃。有人猜是棺材,為了羞辱蠻人。有人猜是妖獸,認為雲缺不走尋常路,要放出妖獸奇襲對手。眾說紛紜之際,唯有白厭始終皺著眉頭,好像在回憶著什麼往事。很快到了血蠻近前,雲缺將木箱往地上一放,發出一聲悶響,聽得出裡麵的東西很沉。血蠻瞪起了眼睛,冷哼道:“果然大晉沒人了,出來個小白臉,就你這身板,我讓你一隻手!”雲缺哈哈大笑,道:“讓我兩隻手怎麼樣。”血蠻愣了愣,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正常情況,說讓你一隻手這種羞辱之言,對方肯定勃然大怒,氣得發瘋。可眼前這家夥怎麼好像聽不出羞辱,不僅不怒,反而還當真了。最過分的是,居然提議讓兩隻手讓你兩隻手,我用腳打嗎“原來是個不要臉的,呸!晉國的狗賊,不知廉恥!”血蠻大罵道。“你一個塞外蠻子,隻會來我們大晉邊界打家劫舍,難道你知道廉恥”雲缺道。“反正比你知道的多!”血蠻冷哼道。“那好,把廉恥兩個字,寫出來,我就承認你知道的廉恥比我多。”雲缺說著扔過去一支毛筆。血蠻接住毛筆後愣在原地。“廉……”血蠻皺著眉頭,使勁回憶,可怎麼也想不出來廉恥的廉,到底該怎麼寫。他根本就沒念過書!啪一聲扔掉毛筆,血蠻惱羞成怒道:“少廢話!兩軍陣前,戰力為王!你既然敢應戰,咱們今天分個勝負,誰輸,誰死!”說罷掄起重刀就要衝鋒。“慢著。”雲缺不緊不慢的道:“你騎著炎狼,我沒坐騎隻能靠兩隻腳,太不公平,有種的下來大戰一場,我保證一招送你歸西。”“好大的口氣!好,爺爺就與你步戰一場!”血蠻跳下炎狼,邁動大步,舉著重刀朝雲缺衝殺而來。沉重的腳步踏出了一個個腳印。奔行的途中,血蠻臉上浮現出無數血線,顯然動用了血蠻的天賦之力。這個討敵罵陣的血蠻,是忽疾特意選出來的精明之人,看著粗魯,實則很聰明。他已經看出對麵的年輕人怕是不簡單,大意之下容易吃虧,於是提前調動氣血之力,打算快速解決了對手。血蠻的戰力本就難以持久,越拖越對自己不利。他剛發動衝鋒,就看到雲缺從懷裡拿出根香,點燃。血蠻大怒,認為雲缺在羞辱他。點燃一根香,明顯人家打算以一炷香為限,要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內殺掉他。血蠻低吼著舉起重刀,速度越來越快。雲缺安安穩穩的站在原地,臉上掛著慵懶之色,等對方快到近前的時候,忽然從木箱裡拽出條引線,用手裡的香火點燃。嗤嗤嗤!引線快速燃燒,瞬間沒入木箱。隨後雲缺做出個奇怪的姿勢。一腳踩在木箱上,兩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血蠻越看越糊塗,想不出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麼,這種姿態,擺明了等死啊!隻要衝到近前手起刀落,對方都沒時間拿出刀劍防禦。血蠻冷笑起來,一步躍出,手中重刀劈頭斬向雲缺。這時候,忽然炸起了一聲震天的巨響。轟隆隆!!!!!!雲缺腳下的木箱子前端,噴出一片刺眼的火光,直接將血蠻淹沒。炮聲響起的同時,白厭無奈的捂住了額頭。他之前就在猜測,雲缺拖著的木箱子裡可能是一門火炮。果不其然,猜對了。當火光散儘,雲缺眼前的血蠻徹底消失。原地隻剩下兩隻大腳。腳腕之上,空空如也!一炮,轟殺了一名七品血蠻!城牆上,以首輔為首的群臣目瞪口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是兩軍陣前的挑戰。各用手段無可厚非,反正是死戰到底。可一群地位顯赫的百官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沒見識過有人扛著一門火炮去單挑的!這也太離譜了!離譜歸離譜,陳洲驊等人在愣怔過後,嗚嗷亂叫起來。“過癮!轟死這群蠻子!”“雲大人好手段!這招我學會了!”“雲大人威武!”“雲大人萬勝!”更多的人開始呼喝起來,一時間城頭上呼聲震天。昨天的敗局,加上前天被屠滅十萬禁軍的惡氣,在此刻終於得以宣泄。周史伯苦笑連連。他知道雲缺向來不按套路出牌,但沒想到雲缺直接帶著火炮去迎戰。雖說不怎麼光彩,但也實打實的贏了。首輔心頭的壓抑,此時舒緩了幾分。牧青瑤緩緩放下捂著耳朵的小手,眼眸裡閃爍著了然的目光,她雖然沒問,但早就猜到木箱裡的肯定是火炮。因為雲缺自從在八山城用火炮轟了樹妖之後,對這種殺器就一直很感興趣。震天的炮聲過後,炎狼軍一方徹底安靜下來。所有炎狼開始躁動不安。麵對人族的火炮,妖族有著天然的畏懼。那震天的響動與恐怖的威力,足以震懾群狼。雲缺鬆開捂住耳朵的手,聽了聽周圍的風聲,滿意的點點頭。果然有所準備就不會傷到聽覺了。火炮的威力,雲缺還是很滿意的。這玩意連五階樹妖都能炸個窟窿,七品血蠻哪裡扛得住,一炮即可轟碎。隨後雲缺做出了一個出人預料的舉動。扔掉火炮,獨自一人走向無邊無際的蠻族大軍!那一往無前的氣勢,看得城頭上的眾人五體投地。那可是兩萬炎狼軍!連十萬禁軍都能輕易覆滅的戰力!一個人,就敢迎著人家走過去,這已經不是膽量的問題,而是無儘的霸氣!炎狼軍的大部隊始終逗留在遠處,不肯接近天祈城的炮擊範圍,距離城門至少數百丈,離著很遠。雲缺的舉動,顯然是在扳回一局。你們蠻族敢來一人到城下叫陣,我也敢獨自一人到你們陣前走一遭!牧青瑤變得擔憂起來,捏緊了雙手。周史伯皺起眉,想不通雲缺下一步想要做什麼。白厭倒是很輕鬆,道:“吃虧的買賣,雲缺從來不會做,這次肯定蠻族要吃癟。”花不謝麵無表情的道:“確實如此,他那張嘴,彆說兩萬蠻族,再來兩萬也罵不過他。”隨著雲缺的接近,一群蠻人怒目而視,眼神仿佛要吃人。但蠻人坐下的炎狼,卻奇怪的想要後退。仿佛迎麵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能吞噬狼虎的恐怖凶獸!要不是一群蠻族拚命勒住韁繩,不知多少炎狼會轉身而逃。這好比一個老屠戶,走向豬圈一樣,無論大豬還是小豬,都會出現天生的懼怕。人族無法從雲缺身上感受到多少威脅可言,但妖族,卻能清晰嗅到雲缺身上那恐怖又磅礴的煞氣!很快,雲缺走到蠻族大陣之前。指著忽疾的鼻子道:“你們叫陣的嘍囉死了,該我來叫陣了,朱邪部有沒有帶種的,出來與我雲某人一戰!”這一嗓子,直接捅了馬蜂窩。蠻族一方嗚嗷怪叫,躁動不安,都想衝出去掐死雲缺。忽疾一抬手,止住眾人。這時一頭格外高大的炎狼從隊伍中走出。炎狼上坐著一名壯漢,一張方臉,環眼如燈,生得凶神惡煞。“是個人才。”壯漢冷笑一聲。“此人叫雲缺,曾經是刑部的人,上次使團抵達皇城,就是這家夥一拳轟殺了我帶去的血蠻戰士,他的赤炎拳很強。”忽疾沉聲介紹道。“拳道高手,有點意思。”壯漢催動炎狼,走出隊列,來到雲缺對麵。打量了一番雲缺後,壯漢洪聲道:“大晉居然有如此勇士,膽敢陣前挑戰,不錯,你的膽量我很佩服,我來做你的對手。”雲缺始終盯著對方。這個壯漢不簡單,舉動極其穩重,眼中閃爍著寒光,單從外表雖然看不出真正修為,但絕非之前的七品血蠻可比。從壯漢與忽疾對話的時候毫無敬意來看,此人的地位不在忽疾之下。這壯漢應該是炎狼軍真正的首領!“可以!不過我這人有個規矩,從來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來!”雲缺高聲道。聲音洪亮,所有蠻族都聽得到。於是兩萬蠻人齊刷刷看向城門下隻剩兩隻腳的同族。剛才動手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讓人家報名呢“我叫烏連,朱邪部第一勇士。”壯漢獰笑了起來,道:“我在草原有個綽號,叫做屠夫!”..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