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老太太點頭附和道:“可不就是這話兒,岑娘子好巧思。”
岑娘子笑道:“您二位好眼力,這茶盞能燒成,還真是占了個巧字。先頭是胚上無意間帶了片葉子,燒出來不成型,我倒動了些心思。
後頭蔣大奶奶來了,她建議我說愛茶的都是文人雅士,不妨找點有寓意的,比如茶禪一味什麼的,我便試著用了菩提樹葉,還用了各種彆的,但是都不得成。
正好兒我這院子後頭有棵大桑樹,便試了試,雖說也是十能得其一二,到底成了,我又想著法子變動了一些工序,如今殘次率倒是降了許多,因每片葉子都不儘相同,加上釉變各有不同,倒是每件器皿燒出來,都是形態各異的。”
嚴冰笑道:“就是這份各異,才能把價兒翻上去,姐姐這巧思,真是叫人佩服。我可先說好了,姐姐這新鮮玩意兒,燒出多少我便要多少。”
嚴冰瞧著岑娘子坐在那裡都還是不斷在冒汗,便不著痕跡把話題引了過去:“姐姐快來坐下歇會兒,瞧姐姐這一頭的汗,這是怎的了,怎的這汗下得跟雨一樣的。”
岑娘子拍著嚴冰的手,笑得極爽利道:“倒叫諸位貴客見笑了,我也不知道這是怎的了,這一兩年越發汗多,就連冬日裡,有時候也是動一動就一身汗。”
嚴冰轉頭瞧了瞧秦醫婆,笑著對岑娘子道:“姐姐,你可得注意著點兒身子骨兒,早前我那病的事兒,你興許也聽說了,我下山的時候,從觀裡請了那位日常替我診脈的醫婆下來,”
說著又示意岑娘子看向秦醫婆,接著道:“這位秦嬤嬤,祖傳的醫術,在觀裡也呆了許多年,不妨讓她替你診診脈。雖說我這也是有些魯莽……”
岑娘子忙道:“瞧你這話兒說的,你若不把我當自家姐妹,必不會這麼替我想。正好我老早就想去請醫了,就是明日複明日,家裡又忙,就一直拖到現在。”
說著便站起身,向著秦醫婆行了福禮道:“還請秦醫婆恕小婦人眼拙,未能識得高人,不知是否能請嬤嬤一診。”
秦醫婆忙站起來側身避了禮,隻溫和笑道:“不敢當,若岑娘子信任,奴家便替娘子診上一診。”
岑娘子見得滿屋女眷,也無甚避諱,便團團向眾人告了失禮,請了秦醫婆,兩人分坐在一張高幾兩側,秦醫婆開始凝神替岑娘子診脈。
秦醫婆麵無表情,換了左右手,診了半刻鐘,又看過岑娘子舌像,正要發話,外間便聽得蔣峰達和一個陌生的男聲,交談極為熟稔,由外而內,進了屋。
蔣峰達將那男子引薦給眾人,正是岑娘子的贅婿,鄒豐年。
鄒豐年三十上下年紀,身形和蔣峰達差不多,瞧上去,是個極為溫和的中年人,進門便微笑著環環向眾人行了禮問了安,又繼續:“諸位遠道而來,內子囑我備了一桌山野餐食,便在前院已經擺好,還請諸位移步前院用膳。”
岑娘子也站起來,笑道:“既如此,便先去用膳吧。”
說著又看向秦醫婆道:“有勞嬤嬤了,不如先用過午膳,再請醫婆為小婦人開方。”
嚴冰知道,這岑娘子極為機敏,定是已從秦醫婆診脈如此慎重上,瞧出了什麼端倪,但此時已到膳時,不好掃了眾人興致,便也跟著起身,幫著招呼大家去了前院用膳。
到得前院,六皇子和康老先生已經用過一盞茶。
岑娘子夫婦引著眾人入了座,蔣峰達和嚴冰夫婦也跟著湊趣,一頓飯倒是吃了個賓主儘歡。
秦念西卻是已經從秦醫婆那處,得知了岑娘子的病情,說簡單點,便是乳岩,病情不輕,卻也還沒發覺有遷延,如今這時候,及時醫治,還是有希望的。
用過午膳,秦念西拉了廣南王太妃和康家老太太,前院門口那條用碎瓷片鋪就的小路,隨意逛著消食,這條路兩側都是高大的合歡樹,綠蔭之下,扇形花朵點綴其間,清風吹過,極其舒爽。
可秦念西要看的,卻不是花。
鄒豐年和蔣峰達陪著六皇子和康老先生也跟了來,他二人沒逛過這園子,正好借著消食,跟著轉轉。
岑娘子見得隻剩下嚴冰和秦醫婆,便知自家這病,有蹊蹺,卻依舊是端了茶水送到二人麵前,才強作平靜,問了秦醫婆道:“嬤嬤說吧,我這病,是不是不太好?”
秦醫婆沉吟了一下才道:“岑娘子不要擔心太過,你這病是從肝氣不舒上來的,加上陰血虧虛,痰瘀互阻等原因,本身正氣內虛,臟腑陰陽失調,導致乳岩之症。”
岑娘子聽得乳岩之症,便麵色慘白,竟開始有些顫抖起來。
秦醫婆忙道:“岑娘子切勿情急,你這病不是不能治的,雖說耽誤了些時候,現在卻也不算晚。”
岑娘子強忍著淚水,眼眶卻已經紅了,顫抖著道:“嬤嬤不必安慰我了,我家阿爹阿娘,一個肺岩,一個乳岩,都是不過半年,人就沒了。如今我隻擔心,我走了,我那可憐的姐兒啊……”
秦醫婆還奇怪,為何岑娘子對這種並不常見的病,隻聽了病名就反應那麼激烈,又想起秦念西的囑咐,便道:“岑娘子,若是為了姐兒,你便更要振作些,奴家雖不知你爹娘是何情況,許是發覺得太晚了,你如今的情況,還不至於。隻是為何,你們……按理這病是沒有親族遺傳的,岑娘子不妨細想想,你們日常起居上有什麼不同之處?”
岑娘子搖頭道:“都是一樣的過日子,不怕嬤嬤笑話,若硬要說不一樣,便是我們家,是那窯廠當家的,這前院便是我們日常起居的地方。我倒是聽我阿爹得病之後說過一回,他說從前他把家安在窯廠這處時,有個什麼人勸過他,說是此地風水不好,雖利錢財卻不利主家,我阿爹隻當個笑話兒聽的……”
“我阿爹臨走前囑咐我,還是要到祖宅那邊重新起宅子,我和相公便往祖宅起了房子,但那邊荒廢已久,這建房子做庭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加上祖宅到底偏遠些,窯裡工上的事,我相公不是很懂,都得我瞧著,經常要起早貪黑,我們夫妻二人便依舊住在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