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道道錚然之聲響起,劍鋒劈斬到顧鐵心身上,戳破她的鎧甲卻傷不了她分毫。
黑紅氣息在手上凝聚,凶悍的直接朝允白蝶抓了過去,後者攪動風雲,身子後傾躲過這手,單手持劍刺向顧鐵心腰眼殘穴。
又是叮的一聲,好似劈在了精鐵之上,劍刃難入分寸。
顧鐵心沒有任何章法可言,一手落空再接一手,抓出去的手往下橫掃想要抓住允白蝶的衣領,可後者並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借著極快的速度退開,同時劍芒閃爍,顧鐵心前壓過去,右手一痛的同時左手已經轟出一掌,強勁的掌風直接將允白蝶身後十幾人給拍得粉碎化作團團血霧爆在空氣中。
顧鐵心抖了抖拳頭,發現自己右手上竟然出現了一道不大的傷口,血珠正緩緩滾落著,她有些疑惑,然而一笑:“六十,真是好快的劍。”
允白蝶就那樣站在顧鐵心十步之外,握著劍並不說話,饒是金光不壞之軀,她還是用劍硬生生在顧鐵心同一個部位瞬間劈砍了六十次。
內氣傳達的速度遠遠慢於她的斬擊速度,隻要在瞬間抓住穴道運輸內氣時的一絲空隙就能將其擊傷,也是唯一解。
於是顧鐵心才有了手上那道傷口。
顧鐵心露出一絲鄭重,並非八部奇才之一能在瞬間判斷對方武學並將其擊傷,判斷,反應和選擇早已非普通高手武師能比。
能讓她看重的人極少,眼前這位名叫允白蝶的女子,現在便算是一個了。
就當允白蝶握緊無名想要出手時,一道好看的身影握著利劍踩著隨風步越過秦兵飄然而來。
她身影有些疲憊,不過雙目有神,站在允白蝶身前盯著對麵的顧鐵心,厲聲道:“可能她不是你的對手,但要是加上我呢?”
李幼白擲地有聲,她身姿挺立著,握住劍柄的手和雙眸裡的那絲決斷異常堅定。
哪怕麵對顧鐵心那壓迫力十足的氣勢,李幼白還是選擇了站在允白蝶身前。
“幼白...她很危險,你趕緊跟著墨家的人離開。”
當允白蝶再次看到李幼白時,心中有話難言,她很後悔前兩次的狠心離彆,那時的她隻想著為爹娘為村民報仇。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又何曾不想念對方,那份和諧的寧靜是自己一度追求過的東西,她既放不下當年仇怨,又何曾放下過李幼白。
李幼白盯著對麵的顧鐵心看了會,搖頭站到允白蝶旁邊,道:“不,這次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要與我分開了好麼?”
允白蝶聽著這些話語,心中一動,一股暖流蔓延全身,她握住劍,點頭道:“好,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她看向對麵的顧鐵心,劍意開始快速凝集,就在這時,顧鐵心麵色突然一變,隨後身上的殺意在陡然升高。
她視線裡,李幼白竟一劍刺入允白蝶後心死穴,然後迅速抽了出來,一絲血線都沒有帶出,可見利刃之輕薄鋒利。
在場之人無不呆愣的看著這一幕,那邊,張頌緩緩倒在血泊裡。
漸漸渙散的瞳孔看著執意要跟隨自己過來的徒弟,有懊悔與難過,在那之中,還有對過往的釋然。
白燭葵立住長槍,麵盔後的聲音蘊含著擔憂,張口道:“影兒,過來。”
李幼白持著利劍慢慢後退,會後在所有人的眼前變回原本模樣,隱藏在鬥篷裡的麵容無法看清。
影麒麟感受到顧鐵心直逼過來的壓殺,它迅速飄到白燭葵身後。
喊殺聲此時此刻隨著張頌身死,允白蝶被刺開始安靜,雨還在飄著,相同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眾人眼中。
她穿著好看的白色旗袍,青絲飛揚,很年輕漂亮的姑娘,踩著繡花鞋喘息著背著兩把長劍跑來。
手裡舉著一塊將牌,大聲道:“停手吧,我有這個,無名城破了,北方大軍兵敗,你們秦國勝了,放過我們吧...”
秦軍騎士看了眼白燭葵,得到應允,走過去拿走將牌送到白燭葵跟前,看到上邊雕刻的紋路,知曉這是當年秦軍收買韓國內應時發下的承諾。
她看向顧鐵心,心中原本的決定在此時發生改變,回頭朝影麒麟看去,對方對於李幼白的話給予肯定。
它是安插在無名城中的內應,有它出麵,說明無名城是真的滅了,至於北方大軍,那必定是意料中的事。
沒過多久,雨開始大了,白燭葵收起將牌,部隊在重新整裝,活下來的武師們滿是不可置信,卻也不敢再對秦軍動刀。
顧鐵心深深看了允白蝶一眼,眼底閃過惋惜與憤怒,冷哼一聲騎上黑虎不知跑到哪去了。
瓢潑的雨裡,李幼白跑到允白蝶跟前,兩人對視片刻,允白蝶溫柔一笑,伸手去撩了一下對方額前散亂的發絲。
李幼白吸了吸鼻子,說:“你還好麼。”
“好,我很好...”
允白蝶有些無力,勉強笑了一下,然後張開雙臂說:“你能背我回去嗎?就像當初我背著你一樣。”
李幼白看著允白蝶的臉色並沒有變化,心中安定,轉過身去脫去雙劍讓允白蝶伏在了自己背上。
她也不去管旁邊的武師,就那樣背著允白蝶往裕豐縣的方向走去。
“我給的丹藥你都吃了麼,那都是很名貴的藥材,世上除了我彆人應該沒有了。”穿著旗袍的姑娘有些得意。
允白蝶靠在李幼白肩頭,鼻尖埋在秀發裡,聞著對方身上清幽的異香,聲音有些發顫,強撐著,嘴裡一出一鮮活的紅,笑說:“都吃了...”
“我們回去裕豐縣去,我還要找你學武,今後這裡是不會打仗了,我們要好好地活著。”
允白蝶半睜著眼眸,視線模糊起來,她哼笑一聲:“幼白,我不會死在這路上吧?”
同樣是自己說過的話,李幼白笑了笑,回說:“你家在哪,要是死了我一定會送你屍體回去。”
過得一會,李幼白看著這雨簾,心中莫名輕鬆,好像韓國敗了反倒讓她舒心,不用打仗,再也不會有人流離失所,她想開醫館,想傳達自己的理念,想要救下更多苦命的人。
她想著,笑出聲來,“白娘,我想在縣裡開一家醫館,你覺得怎麼樣?”
“不知道秦國怎樣,會不會在縣裡興辦學堂,或許我能當個不錯的醫師先生...”
“白娘...”
李幼白感受著背後的溫度,猛然間,她停下腳步轉身將藍衣的女子抱在懷裡。
對方閉著眼,不知何時,自己手上已全是血跡,被雨水衝刷著冰冷無比難以感受溫度。
允白蝶輕微喘息著,眼簾下那雙劍意縱橫的雙眸在逐漸熄滅,看著慌亂無神不能自己的姑娘,朱唇輕輕勾勒起弧度。
“幼白...”
她儘量平緩著呼吸,顫抖的手抬起將一朵極美的野花舉到李幼白麵前,而後慢慢放進李幼白的發絲裡,“我果然...成不了英雄...從前沒能救下爹娘...現在也救不了大家...”
李幼白張著嘴巴不斷搖頭,說不出話,衝天的金流衝入雲霄將兩人籠罩在無儘的金色流光裡。
但仍然改變不了漸漸流逝消弭在天地之間的氣機。
允白蝶死死握住李幼白的手,隨著丹田內氣不斷湧出彙流過去她的聲音也越發微弱。
“彆...忘記我們的約定...你一定要代替我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李幼白咬緊牙關,可發燙的淚珠還是滾落掉到允白蝶臉上,往日幕幕而過,到得此時終究要畫上句號。
“騙子...你是個騙子...”
她哭泣著把頭埋在允白蝶冰冷的懷裡,對方最後輕柔地把她抱住,算是對自己狠心離彆的歉意。
雨幕還在持續,允白蝶慢慢閉上眼睛,再睜開,她站在滿是花海的山坡上,那日豔陽高照,風一來,吹起一陣花浪。
和諧寧靜的村子就在眼前,她扭頭看去,爹娘正彎腰在山頭踩著藥花,她自己手裡提著籃子。
“爹!娘!”
某一刻,她開心地笑起來朝著兩位年邁的老人奔去,身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了這片茫茫天地之間。
第十一年五月初,韓國兵敗,秦軍攻入中州城,韓王戰死於宮中,一眾皇室願降,最後也在牢中暴斃,無人幸免。
改朝換代,換官換人,推行新法,打壓儒學,以法家嚴治天下,改革寫新,曆經三年,一個全新的王朝在這片土地上如同烈日冉冉升起。
隻是,再也尋不見當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