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倒退,在開了十幾分鐘之後,窗外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大樓,大樓的樓體明顯比旁邊的大樓更加寬闊,一排排淡藍色的大廈外窗,反射著朝日的陽光,而大廈底座的前門麵前,有著至少四五十級的台階,遠遠望去,高聳而立,給人一種莊重威嚴的感覺。/br“新宿區地方裁判所到了。”司機轉過頭來,露出客氣的笑容。/br北原下了車,站在遠處,望著裁判所門口的安檢處,那裡已經排起了一個長龍。當中不少人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胸口前彆著天平葵花章,手中拿著律師證,在過著安檢機器。還有一些可能是案件的當事人,也在隊伍之中一起排隊。也許是由於來的人,即將麵臨開庭,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絲緊張和嚴肅。/br看到這一幕,北原頓時感到了身體的血管仿佛跳動了起來。那種熟悉的感覺,再一次回來了。雖然這一世是在東洋,但是那種即將踏上法庭所帶來的的興奮感和刺激感,卻依舊沒有變化。北原仿佛已經聞到了大樓內審判庭那種特有的味道,那種周圍特殊木質所散發出來的木香味,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眼睛仿佛射出精光一樣。/br像是一頭凶猛的猛獸,看到了肥美的獵物就在眼前,忍不住張開了血盆大口,身體有些躁動不安。/br北原感到身上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微顫,那種由於神經過於興奮而控製不住地微微震顫,隨即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將這股震顫壓抑下來後,拿出自己的律師證,朝法院門口的安檢處走去。/br宮川看著北原的背影,提著手提包,另一隻手拖拽著案件資料的行李箱,緊緊地跟在北原身後,。/br……/br……/br……/br上午9點11分,新宿區地方裁判所,1107號審判庭,距離寺井訴川本高速一案的開庭時間,還有19分鐘。/br1107號審判庭本身並不大,隻有約50平方米的樣子,然而天花板的高度卻將近三米,將裁判所特有的莊重感和威嚴感放大了不少。審判庭法官席位下的台麵更是高出了地板將近三十厘米,三張獨特的,帶有高聳椅背的木式製椅,放在審判席之後。/br一道單薄的木柵欄,將庭審區域和旁聽席分開。不大的1107號審判庭,隻有三排旁聽席。而庭審區域則在左邊擺著給原告的方桌,而右邊則是被告的方桌,在正中間,則是裁判所書記員的台子。案件中,律師雙方的激烈交鋒就發生在這塊小小的區域裡。/br一個國家司法權的行使,就是在這樣一個又一個狹小的房間內行使。/br對法律尊嚴和正義的維護,就是發生在這樣一個狹小的房間之內。/br北原手提著公文包,口中哼著輕鬆的小曲,走入審判庭,打開木柵欄的門口,坐在了原告席上,打量著法庭內的景象。/br此時,1107號審判庭的旁聽席上已經坐著20來個西裝革履的人,將審判庭右邊的旁聽席已經全部坐滿。他們身上帶著一個卡標。卡標上印著一個圖案,白色的道路將一團火焰分開。這個圖案正是川本高速的商標。川本高速的法務團隊,已經率先抵達1107號審判庭。/br北原眼光隨意地掃過旁聽席,覺得這些法務倒是無趣。突然旁聽席上一個有些特彆的身影,映入了北原的眼簾。一個穿著有些淩亂的西裝外套女子,坐在旁聽席的角落,手上打開著一個小型的筆記本,時不時地用筆在寫寫記記。她的一雙眼睛特彆明亮,像是星星一般,一閃一閃。/br記者?/br北原覺得有趣起來,沒想到這個階段,就有記者提前介入,眼光不由得在這個女子身上又停留了一陣。/br宮川拉著裝著案卷材料的小型行李箱,也推開柵欄,來到了放著“原告”銘牌的桌子,坐在了座位上,小小地籲了一口氣,兩套眉毛微微舒展,但還是微皺在一起,掩蓋不住接下來即將見到父親的緊張。/br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皮鞋聲。/br法庭外,出現兩道身影。/br卻見是今西,他身上穿著一件灰色西裝的外套,麵容深沉,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波瀾和表情,舉手投足之間卻散發著隱隱殺氣,仿佛一個劍道高手在輕鬆隨意的步履之中,就能輕易的將對方殺死。今西直接無視原告席上的北原和宮川,坐到了被告席上。/br另一道身影是小野田。小野田身上綁著一條花紅的大領帶,像是今天開庭的日子是什麼喜慶的節日一般,他臉上掛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走入審判庭,小野田眼光撇到了原告席上北原的身影,嘴角頓時咧得更開,隨後目光又在北原身旁的宮川停留了一陣。/br小野田的內心微微激動起來。他已經幻想過了好久,今天即將發生的情形。他將在這裡親自把這個北原徹底擊潰,而他那在法庭上的瀟灑身影,將徹底征服宮川的芳心。想象著這一幕,小野田的手不由得將手上的公文包握得更緊了。/br此時,審判席側後方的暗門,突然響起“滴”的一聲,旁邊的讀卡器亮了起來,緊接著暗門被打開。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色外套的女書記員走了進來,看到了審判庭內的情況,倒是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原被告的律師,這麼早就到齊了。女書記員走到了中間的桌台,打開了速記用的電腦,隨後說道:“請原被告代理人,上前核實身份。”/br屋內的四個律師——北原律師、宮川實習律師、今西律師、小野田律師,紛紛從座位上起身上前。/br宮川之所以是實習律師,是因為她前兩年從事的非訴工作,不用出庭,因此一直未申請實習律師。實踐中,大量的非訴律師都沒有律師證。/br小野田拿著自己的律師證,在遞給書記員的時候,站在了北原旁邊。他內心一方麵對北原有著居高臨下的優越感,然而另一方麵對北原依舊憤恨不滿,特彆是北原和宮川的親密關係。而北原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更是仿佛告訴小野田他的優越感像是一個笑話一般,小野田不由得更加厭惡北原。/br小野田轉過頭來,對著北原壓低聲音道:“北原。又來自取其辱了。今西主任給你丟了一件官司,結果你居然還恩將仇報,來起訴我們的客戶。你這場官司,就是發瘋亂咬。你現在的行徑就是一條野狗!一條見人就咬的野狗!”/br“野狗罵誰?”北原聽到小野田的低聲辱罵,卻一副嬉皮笑臉地轉過身來,擺出著好奇的眼神問道。/br小野田看著北原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倒是愣住了,一時之間,順著北原的話說道:“野狗當然是在罵你。”/br然而,剛說完之後,小野田忽然反應了過來,這樣一回答之後,就變成了“小野田是野狗,在罵北原”。小野田臉色頓時微微漲紅,內心立刻對著北原開罵起來,不知道蠢貨哪來這麼多戲弄人的招數。/br核查完代理人的律師證後,四位律師又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br開庭用的案卷材料堆積在桌麵上,像是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猶如兩軍對壘時,各自軍隊建立在地理要害處的大本營。/br大家都默契地一言不發。/br在這種沉默的氛圍內,一種劍拔弩張的對立,在逐漸的醞釀。這種奇異的安靜仿佛一場超大颶風來臨前的晴空萬裡一般。在表麵上的相安無事,卻預示著接下來更加激烈的對峙和交鋒。旁聽席上的聽眾,似乎也由於這種隱隱流動的敵意,而感到有些焦灼不安,臉上不由得流露出有些緊張的神情。/br時鐘逐漸旋轉,來到了9點28分。/br書記員台上電話的指示燈突然亮起,書記員接起電話,聽到話筒裡的聲音,有些輕鬆的麵容,頓時變得有些肅立,聽了一陣之後,答了一聲“好的”,隨即放下話筒。/br“各位”,書記員望著法庭內的全體人員,說道:/br“裁判長即將入席,請諸位起立”。/br書記員的話,回響在審判庭內,像是激起了回聲一般。/br“裁判長”一詞,預示著接下來。在這場官司中,最核心的人物即將出場——熊穀野法官。在他的法槌拿起與落下之間,就將決定原告寺井與被告川本高速之間的勝負。/br書記員這句聲音不大的話語,仿佛包含著一股鏗鏘力量,激起了人們內心把那種對於權威的敬畏之感。審判庭內的人群,原被告席位上的律師,紛紛起立,猶如烏泱泱的一片樹林一般,恭候著審判席上諸位大人物的即將出場。/br北原也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西裝,將西服外套的第一個扣子係上。這是他重生的東洋的第一個官司,一場針對一家巨型上市公司的法律戰,也是他賭上執業生涯的第一戰!/br宮川站在北原的身邊,稍稍低著頭。她暗暗下定決心,哪怕是麵對父親,也必須為了委托人的利益,堅決迎戰。/br今西望著審判席後麵的那道暗門,微微咬緊了牙關。為了川本高速的擴股融資計劃,他必須今天一次性開庭解決戰鬥!/br小野田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條花紅的領帶。今天的庭審,將是他在這裡擊敗北原,征服美人的壯絕表演。/br四個律師,四道目光,四個不同的目的,碰撞交織在一起,仿佛僅僅隻是目光的碰撞,就在空氣摩擦出劇烈而又明亮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