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花園一過,泰安院便在不遠處。
薑時願上了石階,入了回廊,三麵夾擊的風吹了過來,讓人不由涼快幾分,她將雙手抬了抬,風吹過衣袖,連帶著通身也就不覺燥熱了。
越是走近,就越是能聽到裡頭傳來的嬉鬨聲,這份熱鬨將她的記憶一瞬間就拉回到了小時候。
母親尚且還在世時,每次家裡頭有什麼喜事也都是她張羅著辦的,她出身侯府,為人豁達賢良,辦事體麵又周到,因此在徐州官眷之中也是深有口碑的。
彼時的她,父親疼愛,母親賢德,哥哥聰慧,祖母也慈祥,還有二叔一家左右陪伴著,過的日子雖算不上華貴奢靡,但卻很溫情又和氣,讓人念想的很。
唇邊的笑尚且還沒淡去呢,就忽而聽到裡頭一陣有些尖利的聲音刺穿了她的回憶,待聽清楚了那人的話後,嘴角的笑也化做了寒,隨著冷風消弭在了四周。
“要我說啊,還是大姑娘有排場,如今家裡頭老的老小的小皆到了,唯獨她一人不見來,估摸著是文淵侯府養得太過驕奢,所以有些瞧不上我們薑家了吧。”
這人一出口便是挑撥離間,薑時願在門前聽得不由眼眸一冷。
她這二嬸還真是與她八字不大相合,人還沒見麵的倒是先擠兌上了,忽而想起前幾月她為著自己女兒親事哭求的模樣,還真是叫人佩服她這前後嘴臉呢。
流華蹙眉,綠蘿怒瞪,但等到門前布簾掀起來後,主仆三人倒是回歸了一臉的波瀾不驚。
進屋,那一缸冰棱子很快就讓薑時願覺得通身舒暢了許多,流華和綠蘿將她手上的玉骨團扇拿走後,就見薑時願大方得體的上前,而後對著眾人便行禮說道。
“孫女見過祖母,願祖母安康。”
“女兒見過爹爹,見過二嬸嬸,楊姨娘,海姨娘。”
楊海兩位姨娘今日來不過是充數用的,薑時願這禮她們可不敢當,於是受寵若驚的立刻回了禮,而後低著頭將自己的存在變得更淡些,省得惹禍上身。
薑時願瞧見了,心中也知她們在府中舉步維艱的日子,因此淡笑著看了一眼,而後對著餘下弟弟妹妹們也見了禮。
規矩倒是一點都不疏漏,看得那二嬸張氏瞬間沒了話說。
端坐在正上首的那位白發老太太正是薑時願的祖母,薑老夫人。
她今日穿得樸素,花白的頭發梳了個端正的圓髻,用兩根銀簪固定著,身著石刻青的斜襟緞子長衣,溝壑的臉上略有三分浮腫,眼下的烏青一看便知這兩日沒睡好,連帶著瞧人的時候都有些疲憊。
“嗯,坐吧。”
薑老夫人語氣不鹹不淡,她在看到孫女薑時願進門行禮的那一瞬間,就好似看見了當年大兒媳王氏入門敬茶的樣子,她這副清貴如謫仙人般的模樣與她母親還真是有七八成相像。
一時間,麵上有些複雜。
而右下首坐著的薑懷山也有片刻的愣神,但很快就清醒過來,夫人離世已有十一年,他也從弱冠跨至而立,眼瞅著就要進入不惑,因而看著眼前女兒多有關切的就說了一句。
“路上多有熱氣,來的時候還順利吧。”
“爹爹放心,女兒無事。”
父女二人的感情倒是深切,這讓對麵坐著的二嬸張氏有些瞧不順眼了,自己女兒尚且在淳王府裡頭水深火熱著呢,他們反而在這演什麼父女情深,手中的帕子攪成一團,張口就想打斷這場麵,結果卻被薑時願給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