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琪和沁薇從皇後行宮退出去的時候，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沁薇見左右都是親近的人，這才並肩和玉琪走的更近了些，低聲問道，“聽說皇阿瑪和皇額娘不知為何，起了爭執，皇阿瑪氣衝衝的走了，皇額娘這會兒就病倒了，難不成傳言是真的？”
這可是個極罕見的事，她們從入宮的時候，就沒見過皇阿瑪和皇額娘起過爭執，先皇後還在的時候，雯揚就已經算是寵冠後宮了，後來名正言順做了皇後，就更是難得的恩愛。
因了這份恩愛，就連她們兩個做兒媳的，心裡都覺得有了盼頭。原來長長久久的感情，並不是不存在的。帝後尚且還能琴瑟合鳴，更何況他們這些年輕一輩的。
但沒想到，帝後巡幸江南本來是難得的好事，總麼會忽然吵了起來。
玉琪搖了搖頭，“做子女的，不能言父母之過，我們還是彆多話了。隻是看樣子皇額娘的確是精力不濟，明兒我去做一盅藥膳進了。”
沁薇也點了點頭，這事的確不是她們兩個做媳婦的能摻合進去的，不管怎麼樣，還是皇額娘身體要緊。
兩個人都記掛著要做點什麼讓雯揚快快好起來，而胤禛這邊，琉璃燈點的整座書房亮如白晝，胤禛皺著眉看書，安靜的隻能偶爾聽見蠟燭燒出一陣劈啪的響，原來是裡頭炸開了一朵燈花。
那強撐的冷靜在這一刻好像也隨之炸開了，胤禛將手裡的書狠狠摔了下去，就連蘇培盛都嚇得一哆嗦。不過蘇培盛還是硬著頭皮，輕手輕腳將書撿了起來放在一邊。
蘇培盛正準備彎著腰退下去的時候，卻聽見頭頂傳來了胤禛沉悶的聲音，“皇後，歇下了麼？”
“還沒呢，奴才看見娘娘住的地方燈火還亮著。”蘇培盛陪著笑說道，“富玲阿格格也被抱走了，說不定皇後娘娘還在等著陛下呢。”
胤禛微微一怔，雯揚……還真的是這樣過的人，她總是會等著自己一起歇息。會準備好熱水和換洗的衣服，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熏香。有一次她拿橘子皮放在熱水裡浸泡著，弄的一整天屋子裡都是一股橘子的酸味。
但也不算難聞，那股味道……讓人睡覺的時候睡的很踏實。
“去看看……皇後。”胤禛站了起來，到底還是有些心軟。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對雯揚發脾氣，但是那一刻拿著奏折的雯揚讓他覺得太過陌生。她透過那些奏折，看見了自己永遠看不見的東西。
曹家到底有什麼人，值得雯揚竟然親自開口向自己求情。而且……那句詛咒一般的話，就在同一時刻在腦海裡炸裂開來。
大師曾經說過，天機不可泄露。很多事情，隻能沉默不言的看著，一旦說出來，是要遭天譴的。
他霍然之間的離開，並不是真的對雯揚怒不可遏，是他在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一切，他不希望雯揚再繼續說下去，否則隻會傷害到她自己。
胤禛踏入雯揚住處的時候，就被裡頭一片愁雲慘霧的狀況給嚇了一跳。裡頭的燈火比他書房裡點著的都還要明亮，宮女們來來往往走個不停，手上捧著熱水和毛巾，室內一股藥味就連熏香都壓不住。
一看見胤禛來了，頓時紛紛行禮，但皇帝卻根本沒空搭理他們，一陣旋風似的衝了進去。掀開了簾子，便看見躺在重重錦繡之中的雯揚蒼白著一張臉，整個人已經是昏了過去。
胤禛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些年來，雯揚身體素來不錯。最受傷的時候，也是好幾年前失去了第一個孩子的那年，除此之外，再也沒有這樣憔悴不堪的。
他強忍著一肚子的怒意，不準任何人吵醒雯揚，這才輕手輕腳退了出來。
而雯揚睡著的門外，則已經跪了一群人在外頭了，胤禛強忍著怒氣，這些都是伺候雯揚已久的老人，他不想輕易罰她的人，但如果是因為這群下人照顧的不經心的緣故，他就勢必會讓這些人知道，什麼叫做悔不當初。
綠綺畢竟是伺候最久的，看著皇帝震怒也不是很害怕，反而急切的說道，“皇上恕罪，娘娘是忽然病倒的。就……就在皇上走了沒多久，娘娘就說自己胸口痛，太子妃和福晉來請安的時候還能說幾句話，到了方才就徹底昏過去了。奴婢傳了太醫，兩位太醫還在裡頭討論藥方子。”
是和他爭執之後，就犯了病麼？
“太醫呢！”胤禛抬眉質問道，沒多久兩位太醫就火急火燎的過來請罪了。
因為皇後的病情來的十分古怪，他們兩個在這裡已經坐了大半天了，但是一無所獲。皇後的身體忽然間幾句這麼衰弱了下去，但是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其他的症狀，這……簡直讓人無從下手啊。
胤禛卻恍惚的明白了，太遲了麼……從雯揚開口為曹家求情的時候，就已經泄露天機了。曹家的確有一個很重要的人，無論他們貪墨了多少銀兩，其罪如何處置，但是都不應該處死。因為曹家裡有一個人，不能死，也不該死。
雯揚為了那個人，不惜泄露天機也要懇求自己，但是……自己卻連聽她說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你們……先去熬藥吧，朕親自來照顧皇後。“胤禛站了起來，朝著雯揚的窗前走去。蘇培盛使了個眼色，裡頭伺候的人頓時都退了出來，就連外頭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蘇培盛無聲無息的關上了門，自己一個人站在外頭守著。
而昏暗的室內，雯揚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冷汗，胤禛這輩子還沒做過伺候人的事，但擰乾了帕子給雯揚擦汗卻做的駕輕就熟，仔細想想，倒是雯揚一直都是這麼伺候著自己，久而久之，他都已經習慣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雯揚，胤禛狠狠皺起了眉，伸手握住了女子柔若無骨的一雙手，低聲說道，“雯揚，朕……朕答應你，朕會放曹家一條生路，不會處死他們。你，千萬不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