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斂起初是不肯鬆手的，但想到萬一打碎了還得賠錢，便隻好配合。
蘇成意兩手提著酒，順勢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門，包間厚重的門便緩緩合上。
鄒斂低頭深吸了一口氣，再抬起臉來的時候，又露出了他那副標誌性的溫和笑容。
“啊，楚同學你好。這麼巧，你們過來玩麼？”
“嗯，對呀。”
楚傾眠走了過來，禮貌一笑。
“你是在這邊兼職打暑假工嗎？”
她這話問得很直接，其實是不想讓鄒斂覺得難堪，因為她用這樣輕鬆的語氣問出來，回答的人也會跟著輕鬆一些。
事實的確如此，鄒斂頓了頓，就笑著回答道：
“是的，暑假閒著沒什麼事情做嘛，就出來找了個兼職。
沒想到這麼巧能遇到你們，你們兩個人來這邊唱歌嗎？”
“沒有啦，還有蘇叔叔一起。鄒同學現在要一起坐一會兒嗎，還是你那邊要繼續忙嘞？”
楚小班長開始日常社交。
蘇成意把接過來的啤酒放到茶幾上，抱著胳膊轉身看這兩個交際花的交涉。
鄒斂穿著服務生的衣服，紫色馬甲白色襯衣，完全是很騷氣的顏色搭配。
而且他還抹了發膠，看起來少了幾分學生氣，即使是在這樣的成年人場合，看著也不太出戲。
甚至不能說出戲，反而是太合適了。
蘇成意眉頭微皺，忽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也不知道這間KTV正不正經，會不會有一些不該有的服務。
純情男大誤入歧途之類的，也不是不可能。
“啊哈，這會兒可能不太行，經理那邊等下還會有事的。”
鄒斂臉上露出抱歉的神情，他無奈地攤了攤手。
“等會兒我交班了之後，如果你們還在的話，我可以來陪坐一會兒哈哈。”
這話說得很體麵，滴水不漏。
鄒斂對自己的臨場反應很是滿意，他繼續說道：
“那這樣，你們先玩，我先去工作了。
啊對了，我這邊有員工福利可以贈送一個小果盤的，我待會兒去給你們拿過來。”
“那真是謝謝鄒同學啦！”
楚傾眠順著他的意思，以禮貌的道謝結束了話題。
鄒斂不由得在心裡對她生出幾分感謝來。
原本這時候圓潤離場就好了，但角落裡既然杵著某個姓蘇的人，他就總覺得自己後背有點發涼，汗毛直立。
總感覺一轉過身去，就會被他抓住什麼破綻。
能感覺到某人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鄒斂咽了咽口水，選擇掩耳盜鈴。
他僵硬地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門逃了出去。
直到回到KTV大廳，鄒斂才稍稍鬆弛下來。
天知道他剛剛有多緊張。
他真擔心跑得慢了一步就會被蘇成意叫住，狠狠嘲笑或是奚落一番。
以此人的惡劣性格，一定會微微扯起一邊的嘴角，表演出某種世界上最欠扁的表情，叫人一看就想拿煤氣罐砸他.
不，不是的。
鄒斂盯著自己的皮鞋尖想。
比起嘲笑和奚落，他更害怕從蘇成意眼裡看到的，其實是同情。
“誒那邊那個，你乾嘛呢！！叫你送個啤酒你送這麼半天？雇你來偷懶啊？”
梳著大背油頭的經理不耐煩地用鞋跟磕著地麵，罵罵咧咧。
鄒斂回過神來，忙走上前去。
“抱歉經理，我剛剛.”
“彆跟我在這叨叨！你還記得你來麵試的時候是什麼樣子？說得那麼天花亂墜的，我尋思真是高材生呢！我們這都不收暑假工的，特地為了你破例，你成天除了偷懶還乾了點什麼事？卸幾箱啤酒都費勁！”
這位大背頭經理和刻板印象裡的很多經理一樣，牙尖嘴利，尖酸刻薄。
來這些天，鄒斂倒是已經聽習慣了，臉上還是可以保持著笑容。
但是，顯然他這副處變不驚春風化雨的模樣不是這位經理想要看到的，有些人的樂趣就是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最大程度地難為彆人。
“高材生，再傻愣一會兒又磨洋工到下班的點啦，聰明才智都用在這.”
經理換了個角度又展開新一輪攻擊的時候，走廊傳來另一個聲音。
“喂。”
是淡淡的沒什麼情緒的嗓音，但卻成功讓經理閉上了嘴。
鄒斂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轉過臉去。
蘇成意靠著牆壁斜斜站著，一隻手搭在腰上，一隻手插在西褲口袋裡，臉上沒什麼表情。
“這位客人，有什麼事嗎？”
會來這裡消費的客人非富即貴，最懂得看人下菜碟的經理自然是點頭哈腰的殷勤模樣。
“剛剛送酒那人，你過來一下。”
蘇成意卻沒搭理經理的話，目光落在鄒斂身上。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鄒斂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廢話。”
蘇成意皺起眉頭，語氣裡滿是不耐煩。
“我要的是一打常溫，一打冰啤酒，為什麼兩打都是冰的？
而且我剛剛就說了我要開瓶器，半天不見送來，你們店是開瓶器也要收費麼？是不是覺得我給不起錢啊？”
“.”
鄒斂下意識瞄了一眼玻璃製造的櫃台，想看看這會兒自己臉上是不是無語到要吃人的表情。
這他娘的都什麼奇葩破理由？！
“對不起對不起，這個，您消消氣！他是我們店的暑假工，業務還不熟練，他會跟您道歉的！
您看不如這樣吧，我們這邊送您一個果盤怎麼樣？方便說一下您的房間號嗎？”
經理終究還是老江湖，馬上就開始進行息事寧人**。
奈何這位年輕客人臭著臉，愣是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
“你瞧著他像是要跟我道歉的樣子？我靠你大爺的，你過來，我倆單獨說！”
蘇成意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就把鄒斂往走廊裡的監控盲區拖拽。
鄒斂本來就清瘦，被他這一拽重心不穩，連連跌了幾步。
蘇成意腳步恰到好處地停住，不動聲色地扶了他一把。
結果不僅沒收到感謝，反而被鄒斂惡狠狠瞪了一眼。
一旁的經理倒是被兩人的動作嚇了一跳，這小子是要打人的架勢啊！整得他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叫人來幫忙還是自己先勸架。
“您消消氣，消消氣！和氣生財啊！”
“你再攔著連你一塊揍！”
蘇成意劍眉一挑，倒是真有點混不吝的架勢。
經理被他懟了回去，一時間諾諾不做聲。
來這裡消費的家裡多少都是有點資本的，能這樣鬨事兒的更是不簡單。
鄒斂咬著後槽牙說道：
“沒事的經理，我惹的事我去談。”
“快點的。”
蘇成意拽著他的領口不鬆手。
“拜托您消消氣。”
鄒斂的語氣像死了一樣平靜。
兩人就以這樣一種要互毆的彆扭架勢挪到了監控角落。
蘇成意鬆開他的領子，還順手撣了撣襯衫上被揪出來的褶皺。
“演技真爛！”
鄒斂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嚷嚷道。
蘇成意點點頭，並不反駁。
他也覺得自己演技很爛，演不出那種喝了點酒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然後開始沒事兒找事兒折磨路人的酒蒙子氣息。
方才拉著鄒斂路過包間的時候，他都聽到楚大小姐在門後麵憋不住笑的聲音了。
這種活兒應該交給蘇澤朗來乾，他應該經驗不少。但是他說出去抽煙，也不知抽到哪裡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鄒斂瞧著此人麵無表情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在這情緒大起大落的多少有點沒意思，於是低聲嘟囔道：
“好了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彆人還得上班呢。”
蘇成意想了想，向前一步，壓低嗓音道：
“你下海了？”
鄒斂：“.”
周遭的空氣凝固了半晌。
“蘇成意你他媽的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