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意瞧著她的模樣,有些想笑。
事實上,像她這樣的人,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那份從心底所迸發出來的勇氣和堅定,便會讓全世界都為她讓步。
午休時間。
蘇成意和楚傾眠在附近的公園裡散步。
林蔭道上樹蔭密布,池水泛起碧波,即使今天京城是需要高溫預警的程度,這裡倒也還算是涼快。
門口的冰淇淋小攤今天生意一般,小販窩在躺椅裡聽著廣播昏昏欲睡,直到被某位大小姐迫不及待地喚醒。
“對了對了,你當時是怎麼想到給何悟非念那段台詞的?”
楚傾眠一隻手拿著一個冰淇淋,努力與冰淇淋融化的倒計時戰鬥的同時,還不忘跟蘇成意講話。
這是一隻還活著的話癆鬼,蘇成意想。
他已經把自己那個很快地吃完了,因為很有危機意識,不想讓冰淇淋融化的奶油流到手上。
楚傾眠又想吃巧克力味的,又想吃抹茶味的,隻好一次買兩個。
蘇成意吃完了自己的草莓味,不肯再與她分擔,所以她隻能獨自戰鬥。
“就是覺得當時那個場景很合適。”
“什麼場景?”
“像他說的那樣,許知寒出事之後,所有人都在規勸他,說忘記她就好了,時間會治愈一切傷痛。”
蘇成意回答道。
“可是我不想這麼說,所以我念了那段台詞,告訴他說,彆忘掉她。”
“真好呀。”
楚傾眠彎起眼睛笑了笑,發梢被微風吹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也就隻有你可以說出那樣的話來了,如果是我的話,恐怕也隻會和其他人一樣,說些不切實際的安慰的話。”
“是麼。”
蘇成意應了一聲,抬起頭來,隻見風過樹梢。
那時候他會這樣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重生了,他知道或許真的有一天能被何悟非等到轉機。
那麼,即便是為了這樣一個渺茫的機會,也該努力生活下去才是。
《戀愛的犀牛》的創作者有談過,人是可以像“犀牛”一樣那麼勇敢的,哪怕很疼也是可以的,看你疼過了是不是還敢疼。
何悟非就很像是這樣一隻頑固的犀牛,關於許知寒的記憶是一塊燒得滾燙的石頭,但他冒著被灼傷的風險,還是堅持揣著這塊石頭往前走。
這時候楚傾眠終於把那個巧克力的甜筒吃完了,蛋筒被她咀嚼出“沙沙”的脆響,但是還剩下一個實在吃不掉。
瞧著她求救的眼神,蘇成意隻好低下頭,張嘴把她手裡剩下小半個的抹茶甜筒一口吞掉。
混合著茶葉味道的奶油在嘴裡融化,蘇成意感覺舌頭被凍得有點發麻,好半天才恢複知覺。
“我好喜歡這部話劇的台詞!什麼時候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去看一場吧!”
解決掉了冰淇淋的麻煩,楚傾眠樂嗬嗬地說道。
“你還是去動物園看犀牛在泥巴裡頭打滾兒吧。”
為了避免破壞她的美好幻想,蘇成意這樣說道。
楚傾眠卻覺得他這是看不起人的表現,噘嘴抗議。
“我也是有看過話劇的好不好!”
“比如?”
“比如.《雷雨》哈哈哈哈哈!!”
楚傾眠說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條母親不像母親,情婦不像情婦的路上去!是你引誘我的!”
楚傾眠的戲癮又上來了,她念的是《雷雨》裡的台詞,以一種悲情的語調。
“這位醒醒娛樂的小老板看起來可以自己出道演戲了。”
蘇成意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
“哼哼。”
楚傾眠攥住他的手指,嘴角的酒窩隱隱若現。
“蘇成意,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好開心呀。好像一下子天氣也不熱了,知了也不吵了!”
“笨蛋。”
“才不是。”
楚傾眠眨了眨眼睛。
她說的可是真話,要說起來,她最近這段日子並不好過。
楚遠江忙得隻能偶爾敲個電話過來,韋佩蘭一直在國外工作,最近卻反常地回了國,種種跡象都說明肯定是集團裡出了什麼問題。
雖然沒人給楚傾眠說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這無聲亦無形的壓力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楚傾眠一遇到難題就大腦放空的問題還是不定期發作,萬事萬物都像是黑白色一樣了然無趣。
隻有蘇成意在身邊的時候,她的世界才重新染上色彩。
這些話,楚傾眠當然是不會跟蘇成意講的,不想給他帶來壞心情。
從小到大,楚傾眠其實都不認為自己是“小太陽”這樣的角色,她隻是擅長把那些悲觀的情緒藏起來而已。
隻有和蘇成意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會希望自己永遠隻是那個無憂無慮、元氣滿滿的小太陽。
所以此時,她將那些困擾的紛亂的思緒通通掩飾住,隻是仰起臉笑著問道:
“《戀愛的犀牛》裡,有沒有什麼台詞是適合跟我講的?”
“台詞麼。”
蘇成意聽著頭頂的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響,湛藍色的天空在交錯的樹葉的縫隙中被切割為不規則的形狀。
陽光斑駁地穿梭其中,仿若盛夏星空。
於是,並不需要費心思去回憶,那句台詞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軟的,乾淨的,天空一樣的。
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複一日的夢想。”
蘇成意低下頭,楚傾眠正認真地聽著他說話。
她的眼睛乾淨而澄澈,像是北冰洋裡最靠近極點的冰川,倒映出玻璃般透明的顏色。
“陽光穿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