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踏上渡口,見眉夫人嘴角噙著笑容,迎麵信步而來。
就在走近柳七之時,眉夫人看見身前赫然多出了一柄短刀,隨著眸光微抬,正是柳七呈上了畫眉刀。
“多謝了。”
眉夫人盈盈一笑,接過刀的同時,開口輕聲道了一句謝。
既然刀已經回到了柳七的手裡,令狐朔的下場已經無需多言。
見柳七沉默不語,眉夫人目光緩緩挪至重歸平靜的湖麵,繼而輕聲歎道:“真是可惜了這般清澈的河水。”
她心中也清楚,依柳七的手段和性格,令狐朔多半就葬身在河底。
柳七語氣平靜地說道:“夫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令狐朔已經死了,夫人的承諾也是時候兌現了吧。
當然若是有人想反悔,柳七不介意親手助其履行諾言。
就在她眼神漸冷之時,眉夫人突然嫣然一笑,隨後伸出了右手,隨著手掌緩緩攤開,掌心上赫然躺著一個已經被打開的精致小瓷瓶。
眉夫人看見了柳七眼中漸漸褪去的霜意,不由得抿嘴笑了笑:“我的內傷本已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隻是……”
她望著柳七的眼睛,笑著說道:“我知道你等不了。”
柳七眼神微動,旋即輕聲道了一句“得罪了”,便伸出手搭在了眉夫人的脈門之上。
眉夫人並未有任何掙紮,就這樣任由柳七扣住了她的脈門。
大約三息之後,柳七收回了手,頷首道:“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經過柳七的查探,眉夫人的確服下了毒藥,且毒性已經深入五臟六腑,最快一炷香的功夫眉夫人將香消玉殞。
雖然目的已經達成,令狐朔和眉夫人都將魂歸於此,但柳七的心中並未有多少暢快之意。
作為來到此方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柳七對眉夫人的感情是相當複雜的。
她並無細柳山莊之前的記憶,故而也對拐走她的眉夫人生不出什麼怨恨。
細柳山莊時期,眉夫人雖說教會了她們很多東西,但柳七心中自始至終都明白,她們隻不過是眉夫人和尊上用來複仇或是實現野心的工具,所以也不存在什麼師徒之恩。
而從細柳山莊離開後,可以說柳七幾乎切斷與眉夫人之間的羈絆,若不是因為乙木神決和令狐朔,眉夫人於她而言隻不過是人生之中一個略有些畫麵,但卻可以完全視而不見的小人物。
眉夫人搖了搖頭,低眸看了一眼手裡的畫眉刀,沉吟片刻之後,將刀遞至了柳七麵前。
“你我也算……同出一脈,這柄畫眉刀就留給你吧。”
畫眉刀能與驚寂刀硬碰硬且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絕對算的上是一柄稀世神兵。
雖身上已有驚寂與玉流二刀,但柳七還是毫不客氣地將畫眉刀收下了。
見柳七收下了畫眉刀,眉夫人滿意地笑了。
“這裡的風景不錯。”眉夫人目光緩緩看向了四周,“若是能葬身在此處,倒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柳七端詳著手裡的畫眉刀,附和著點了點頭。
“咳咳咳……”
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柳七瞬間抬眸,看見了眉夫人已經低下了頭,身軀也開始微微顫抖,雙手更是緊緊掐住了衣角,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眼看著眉夫人的腳步有些踉蹌,身形開始晃動,柳七的眼底浮出一抹深意,隨後伸手扶住了眉夫人的臂彎。
隨著一道精純的真氣緩緩注入,眉夫人緩緩抬首,目光詫異地看向了柳七。
她雙眸緊盯著柳七的眼睛,嘴唇微微張合了幾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柳七卻是通過她的唇形,看出了眉夫人最後是想說“十九”。
眉夫人的五臟六腑已經被毒性侵蝕,真氣隻能暫時延緩她的痛楚,隨著眉夫人原本舒緩的眉頭又重新皺起,她當即深切地看向了柳七,微微頷了頷首。
柳七見狀,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柳七送夫人一程。”
柳七麵色平靜地說道,話音剛落她攙扶著眉夫人臂彎的左手微微一震,一股洶湧的勁氣瞬間灌入了眉夫人的體內,直奔其心脈而去!
眉夫人隻感覺到了手臂隱隱傳來一絲刺痛,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盯著的眼睛露出了一絲溫婉的笑容。
眉夫人的目光漸漸偏離,看向了柳七身後的河麵,隨著她眼瞳猛地一顫,原本明亮的眸光漸漸變得暗淡,直至徹底失去了光芒。
柳七身體稍稍前傾,托住了眉夫人倒下的嬌軀。
柳七看著雙眸緊閉,一臉恬靜的眉夫人,搖了搖頭,麵無表情地說道:“看來,你還是忘不了他。”
什麼這裡風景不錯,倒是個極好的葬身之所,隻可惜便宜了令狐朔……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或許在眉夫人的最後關頭,已經淡去了與令狐朔的仇怨,說不定還在懷念著兩人曾經短暫的幸福時光。
嗬嗬。
戀愛腦果然不得好死!
也得虧眉夫人還算有自知之明,沒臉死在細柳山莊,無顏麵對因她而死的親人。
“或許比起虧欠你的令狐朔,被你的虧欠的父母也許更願意接納。”柳七搖著頭輕聲歎道。
“罷了,看在十幾年悉心教導的份上,就遂了你的願吧。”
柳七將眉夫人抱起,腳下輕輕一點,便落在了岸邊的漁船之上。
她將眉夫人的屍首放在了漁船上,又將其遺容稍稍整理了一下,便飛身離開了漁船。
她扭頭看了一眼柳十九離去的方向,隨後轉首過來的瞬間,抬手一掌推出,載著眉夫人的漁船瞬間啟動朝著河中央而去。
呼——
柳七五指微曲,已經行至河水中央的漁船瞬間被一團火焰包圍。
看著已經被火海吞噬的漁船,柳七緩緩放下了手,隨後轉身離開了渡口。
……
渾身殺氣騰騰的柳十九從令狐朔的家中走了出來,突然猛地側眸朝著一邊看去,看見了籬笆旁等候的柳七。
柳七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十九,皺眉問道:“是眉夫人下的令?”
柳十九身後敞開的屋門裡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隱隱還能看見屋內的地麵上,躺著幾道身影,其中一隻短小纖細的胳膊格外的刺眼。
“這些鄉民還敢在一旁窺視,死了也是活該。”柳十九冷冷回道,絲毫沒有留意到柳七已經擠成一團的眉頭。
說罷,她左右看了看,隨後質問道:“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