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幽看了一眼麵前的飯菜,雖說都是些家常小菜,但比起之前吃的剩菜冷饅頭要強多了。/br她貝齒輕咬嘴唇,似乎也是豁出去了,顧不得柳七在一旁,直接狼吞虎咽起來。/br將飯菜席卷一空後,公孫幽頗為豪爽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隨後微微昂首,一臉決然地對著柳七問道:“看來柳姑娘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處置在下了。”/br柳七聞言垂眸看了一眼光禿禿的盤子,旋即輕聲說道:“放心,我家的斷頭飯還沒有這麼寒酸。”/br公孫幽臉上表情瞬間一滯。/br看著對方略顯懵懵的眼神,柳七心想就算裝得再高冷,也改變不了底子裡還是公孫顏那個蠢笨的丫頭!/br柳七不慌不忙地探出右手,手中赫然拿著一枚令牌,停在了公孫幽的眼前。/br公孫幽眼中神色瞬間收斂,繼而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果然是空桑仙令!”/br看見公孫幽已經徹底清醒過來,柳七方才輕聲說道:“有勞公孫姑娘為我們帶路了。”/br公孫幽聞言眼中頓時浮現出凝重之色,旋即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柳姑娘是打算赴約了?”/br“江寄餘死了,留在江南也沒什麼興趣。”柳七目光幽幽地回道,“東海領,蕭奇峰的藩屬,去看看又有何妨。”/br此次來到江南的目的已經達成。/br不管孫霽雲還有他背後的金山銀海莊有什麼陰謀詭計,柳七已經決定一概不予理會,所以也是時候離開江南這個是非之地了。/br正好可以去看看空桑仙舫之上究竟有何玄妙之處。/br曾經那位登頂武林之巔的大宗師,空桑仙子,又留下了何等驚世駭俗的傳承。/br當然,柳七也很好奇,公孫顏的身上的究竟發生了什麼。/br本來柳七隻打算帶著周宓和柳十九二人一道前往。/br至於包括父母在內的徐家人,是願意繼續留在江南,亦或是回到老家清江府,全憑他們自己抉擇。/br至於他們的安危,柳七覺得在自己與江寄餘一戰後,應該不會有人敢將歪心思打到徐家人身上了吧。/br得知柳七的打算之後,母親陶氏第一個表達了抗拒,她從頭到尾隻有一個訴求,那就是要和好不容易回到身邊的女兒在一起。/br父親徐永定也堅定地和母親站在了一起,表示江南的官職可以不要了,就是不想和柳七分開。/br就連行事一向穩妥的大伯徐永元也勸著柳七:“芳芙,要不然就讓你爹娘隨你一道前去吧,當年你被人拐走之後,你娘就跟丟了半條命似的,現在好不容易回到了他們身邊,我想就算此行路上再怎麼危險,他們應該也不會在乎的。”/br就在徐永元話音剛落,徐永定和陶氏夫妻極為默契地用堅定的頷首表達了他們的態度。/br柳七沉吟片刻之後,臉色淡然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有些醜話我得說在前頭,仙舫不似江南,那裡的人不一定會遵守江南的規矩,倘若真有什麼意外,我不一定能夠護住所有人?”/br陶氏聞言目光溫柔地盯著柳七的眼睛說道:“娘隻要每天能夠看到你平平安安,就算立馬去死,也是死而無憾了!”/br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柳七豈有不應的道理。/br反正兩個累贅也是帶,四個累贅也是帶,真要出了什麼事,就怪他們自己運氣不好了。/br況且……真的能出事嗎?/br柳七腦海中不禁推演起來,假若有人想要越過她,去殺死她身邊的這些人。/br其實也沒多難,隻需一個實力不弱於柳七的絕頂高手出麵就是了。/br柳七不禁看向了自己略顯秀氣的手指,心想這樣的人整個武林中夠不夠一手之數!/br在與江寄餘一戰後,柳七算是對自己的武功修為究竟能在武林中排到什麼位次大致有了一個判斷。/br說天下無敵可能有些過分,但說要在江湖上橫著走,應該不算是誇大其詞。/br柳七見過的絕頂高手不多,七星五義中的修少陽和江寄餘先後敗於她手,雙絕之一的“劍絕”薑玄雲沒有出過手,但既然他能夠與蕭奇峰並列,柳七姑且將他算作與蕭奇峰同層次的存在。/br長樂幫的沈霖,對江寄餘都忌憚不已,想來二人修為應該在伯仲之間,對上柳七估計也是生死難料。/br仔細算算,除了雙絕以外,七星五義中的其他人,柳七似乎都不懼,除非這些人當中還有與雙絕同一層次的高手!/br若要說誰的嫌疑最大,當然是四海山莊的莊主“遊龍點墨”祝為同。/br老早幾年前江湖上就隱隱有了“三絕”的說法,祝為同便是武林中人公認的第三絕,隻是他一向深居簡出行事低調,平日裡除了教書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書法,其門下甚至連一個親傳的弟子都沒有。/br加上早已出發的楚星白,前往東海的人選暫且就這樣定下了。/br不過距離下月十五尚早,而且江南和東海相隔不遠,就算要帶著徐永定和陶氏,路上準備個四五天也足夠了。/br所以接下來的幾日,柳七難得的又悠閒起來,重新現身演武場上,看柳十九以及徐欣珊她們練武。/br……/br是日。/br長樂街,徐府。/br演武場上兩道人影上下翻飛,刀光劍影更是閃爍不斷。/br坐在柳七身旁的徐欣珊雙手捧在心口前,一臉緊張地看著場上比試的二人,仿佛身臨其境一般,每當有人落在了下風,徐欣珊瘦弱的身軀都會跟著顫抖一下。/br當!當!當!/br三道劍影猶如閃電般交叉閃爍而過,伴隨著火星四濺的脆響聲,最後一劍終於點在了一柄短刀的刀身之上。/br柳十九一隻手緊握刀柄,另一隻手死死托住刀身,但依舊難抵劍尖上不斷湧來的恐怖力量,身形不斷朝後掠去,腳下獸皮靴子與石板摩擦發出了“滋滋”聲響。/br眼看著柳十九已經退到了演武台的邊緣,手握長劍浮於半空的公孫幽眼眸微動,旋即眼角餘光迅速掃向了不遠處涼棚裡正悠閒地喝著茶的柳七,而後突然持劍的手臂一撤,借著這股勁力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br柳十九雙手上的重壓瞬間消散,她也在即將跌落台下之前穩穩站住,隨後刀尖斜垂向地麵的同時,眼神冷冷地看向了十步之外的公孫幽。/br“十九姑娘,承讓了。”公孫幽抱劍道。/br柳十九當然知道是對方留了手,隻是相較於被人打落台下,這種明顯的手下留情更讓她感覺到心中屈辱。/br“小十九好像生氣了。”周宓湊至柳七耳邊小聲道。/br柳七淡定地回道:“也該讓她長長教訓了,平日裡用刀總是太過偏激不留餘地,遇上差不多的對手還好,遇上了真正的高手,恐怕就得去奈何橋上排隊了。”/br周宓聞言沒好氣地斜了一眼柳七:“說得好像你用刀留了餘地一樣!”/br“我與她不同。”柳七卻是耐心地解釋道,“她若能做到如我一般銳不可擋,不留餘地當然是好事,隻是……她做得到嗎?”/br十九天賦雖然出眾,但終歸還是屬於正常人的範疇,對於她而言,儘量減少自己招式中的破綻,才能夠在江湖上站穩腳跟。/br一力破萬法,那就不是普通人可以用的東西。/br就當周宓和柳七閒聊之時,柳十九已經氣呼呼地走了過來。/br一旁的徐欣珊趕緊上前,給她遞去了乾淨的毛巾:“十九姑姑,擦擦汗,小心著涼了!”/br柳十九低頭看著軟糯糯的徐欣珊,眼中怒意瞬間消退了幾分,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柔色,隨後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還是欣珊乖,不枉費姑姑我教你練刀。”/br說著抬頭衝著柳七有些挑釁地挑了挑眉:“不像你親姑姑,明明已是當今絕頂,卻連一招半式都不願教!”/br柳七聞言當即應聲道:“不必指桑罵槐了,不傳伱狂刀是為了你好,我可不想以後江湖上出現一個嗜殺如命的女魔頭。”/br柳十九曾多次明裡暗裡想讓柳七傳她狂刀,都被柳七當場給拒絕了。/br不得不說,當初磨刀老叟選中柳七來擔任七殺令主,既是他的運氣,也算是一切禍端的開始。/br可能在磨刀老叟原本的預想中,柳七這個七殺令主隻是個短命的工具人,待其領悟殺意之後,用不了多久就會死於殺意的反噬。/br因為在磨刀老叟眼中,從小經曆了殘酷訓練的柳七,應該和他手下那些隻知殺戮的刀奴並無什麼區彆,所以可以通過狂刀領悟殺意,但卻因為心智的原因,也難以控製本身的殺意。/br隻可惜一切的一切都偏離了磨刀老叟的預想。/br這也是為何柳七不願傳柳十九狂刀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十九的心性難以掌握殺意。/br萬物生靈皆可殺,和萬物生靈皆要殺,二者之間可謂是天與地的區彆。/br而心不堅定的人很容易迷失在殺意之中,從而走向後者,徹底淪為了殺戮的奴隸。/br反倒是柳七這種遊戲人間的心態,一開始就保持了對殺意的壓製,雖然最重要的還是月牙的存在令柳七在自身修為上的進展始終和殺意的增長保持著平衡。/br對於柳七的一番苦心,柳十九顯然是難以理解的,她臉頰微微鼓動,氣呼呼地坐在了周宓的旁邊,隨後抬眼看見了走來的公孫幽,當即怨氣十足地說道:“她究竟是公孫顏還是公孫幽?”/br“應該還是公孫顏。”柳七眸光微動,旋即輕聲說道,“今日她擊敗你用了三招,昨日她用了七招,而她第一次與你切磋時,卻是整整用了二十招。”/br聽見柳七又提到了她的敗績,柳十九臉色更難看了。/br但柳七的心思顯然沒放在柳十九的身上,她自顧自地低聲喃喃道:“就好像是在適應新身體一樣,難不成‘公孫幽’就是用這種方式培養出來的?”/br那個曾死在柳七麵前的“公孫幽”,可是有著巔峰頂尖的水準,而且通過一些特殊手段,甚至可以逼近絕頂的層次。/br回想起那日在天音閣中的情形,柳七不禁凝眸看向了朝著自己走來的公孫幽,隨後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的劍上。/br似是察覺到了柳七的視線,已經走到近前的公孫幽拎著劍的手不由得往身後藏了藏是,隨後對著柳七微微頷首示意道:“柳姑娘,不知您打算何時出發?”/br“明日便是初一了,路上還要花費四五天,我怕……”/br柳七一臉淡定地打斷了公孫幽的話:“桑曼曼和楚小胖呢,她們母子倆現在可安置好了?”/br公孫幽聞言眸光瞬間一凝。/br柳七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頭也不抬地說道:“我既然放你出來,就不怕你私底下的那些小動作,從江南到東海,最快的信鴿兩日便可以來回,我想你應該已經收到了仙舫的來信。”/br公孫幽沉吟片刻,隨後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沒錯,在下已經收到了仙舫的來信。”/br她頓了頓,隨後接著說道:“楚星白一家三口,已在仙舫上恭候柳姑娘您的大駕!”/br柳七聞言昂首看向公孫幽的同時,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看來仙舫還真是好地方,想來這一趟定然不會讓我失望!”/br同時心中暗罵道:楚星白你個廢物點心!/br……/br於此同時,東海映月島上,停靠著一艘宏偉的巨艦,船身通體呈白色,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尊匍匐在海麵的白色巨獸。/br船艙之內,楚星白盤膝坐在一麵軟榻之上,一前一後兩個身材魁梧的女子正抬著軟榻朝著船艙最裡麵的房間走去。/br哐啷!/br軟榻被放下後,兩個魁梧的女子一言不發地退出了船艙。/br楚星白凝眸看向了身前金色的屏風,屏風之後隱隱有一道身影。/br咻!/br突然從屏風中射出一道氣勁,打在了楚星白的肩頭。/br重新感覺到舌頭和嘴巴存在的楚星白先是舔了舔乾枯的嘴唇,隨後直接衝著屏風後的人破口大罵道:“我艸你姥姥的,楚大爺究竟是怎麼得罪你了!”/br……/br楚星白罵的口乾舌燥後才偃旗息鼓。/br而此時屏風之後傳來了女子柔和的聲音:“楚星白,你聽說過‘五絕’嗎?”/br聽到有人開口回應,楚星白眼睛一亮,隨後眉頭微微皺起:“‘五絕’?那個自稱刀劍拳掌琴棋書畫,醫術輕功皆是天下第一的囂張老頭?”/br短暫的沉默之後,屏風之後的人緩緩說道:“你不該用‘囂張’二字,來形容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