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金老先生的師父是?”李公子又問道。
老人沒有正麵回答:“一個運氣不好的人,也是一個站錯了隊的人,要不然,我也不會離開玉京,遠走他鄉。”
李公子稍稍調整了下坐姿:“金老先生是怎麼去的南洋?”
老人眼皮微垂:“李公子應該知道,五代大掌教曾經廢黜三位副掌教大真人,然後又扶持了三位新的副掌教大真人,也就是如今在台上呼風喚雨的這三位副掌教大真人。新人上位,必然要啟用自己的人,打壓老人,就算新上位的副掌教大真人不願意這麼做,五代大掌教也會逼著他們這樣做,否則五代大掌教何必更換副掌教大真人?家師是一位被廢黜的副掌教大真人的心腹,自然會被牽涉進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怎麼逃得掉?”
說到這裡,老人自嘲一笑:“李公子有些煩了吧?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我畢竟是舊時的人物,不好與你們這些年輕人比了。”
李公子搖頭道:“不煩。”
老人微微一笑:“既然李公子不煩,那我就多說些。人的觀念,基本在及冠之年就定型了。除非遭遇很大的變故,否則很難改變。我年輕時在玉京見的大人物多了,便有‘大丈夫當如是’的念頭,既然在道門內部無法實現,那我隻好去道門之外找尋了。”
李公子問道:“金老先生去了南洋之後,都做了什麼?”
老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南洋不僅僅是指狹義上的南海,正如西洋不僅僅是指狹義上的西海,還囊括了整個西大陸。同理,南洋也囊括了婆娑洲和婆羅洲。當時的婆娑洲和婆羅洲一片亂象,亂世才能出頭,太平盛世,就沒了出頭的可能。至於我到底做了什麼,不過是摸爬滾打,九死一生。”
李公子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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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取下煙鬥,笑道:“當然,你們這些世家子例外,無論亂世還是盛世,你們總能出頭的。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不好與你們比的。”
李公子道:“摸爬滾打,九死一生。短短八個字,說來容易,做起來何其難?”
老人輕輕摩挲著煙鬥:“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時也命也。”
李公子坐直了身子:“金老先生,我們談正事吧。”
老人道:“我本不想親自出麵,不過李家很重視這件事,堂堂國師發話,我也不敢不從。而且國師有意讓我與李公子親近一下,日後打交道的機還很多。”
“不敢不重視,這個緊要關口,不能授人以柄。”李公子輕歎一聲,“當年江南大案,死了一個二品太乙道士,調走了一位參知真人,一手之數的真人被問責記過,兩手之數的三品幽逸道士被降職調職,至於其餘被自己人滅口的,被北辰堂處決的,更是數不勝數。前車之鑒,不可不察。”
老人道:“我的渠道很安全。”
李公子上身微微前傾:“過去安全,不意味著現在安全,更與未來安全沒有必然聯係。我希望金老先生能壯士斷腕,切斷所有線索,不留半點痕跡。”
老人不置可否道:“一個雁青商會而已,至於如此興師動眾嗎?”
李公子反問道:“不知金老先生是否聽說過‘張月鹿’這個名字?”
“有所耳聞。”老人想了想,“好像是道門的後起之秀。”
李公子稍稍加重了語氣:“當年就是她參與破獲江南大案,這才入了地師法眼,青雲直上。”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她。”老人將煙鬥放在一旁,“為什麼不把她處理掉?難道因為她是個女人?想要成為一個大人物,憐香惜玉要不得,更不能‘情’字當先。”
李公子道:“無關其他,隻是太敏感了。現在的張月鹿,比天師的嫡孫女還要金貴,殺了張月鹿,無益於平息事態,隻會引火燒身。所以我們隻要讓她無功而返就好了,沒必要畫蛇添足。”
老人沉默片刻,認可了李公子的說法:“我會安排人妥善處置這件事的,請李公子放心。”
李公子站起身來,鄭重拱手行禮道:“那就有勞金老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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