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是擁有自己的世界,獨立且自主,無論感情多麼深厚,依然你是你,我是我,涇渭分明,強大的人多是如此。”
“還有一種,頗有些報團取暖的意思,不管是朋友還是家庭,亦或是道侶,人與人之間是不能分開的,用情深了,對方就是彼此的世界,淪喪自我,為了對方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性命都不要了,弱小的人多是如此。”
“《我儂詞》有雲:‘你儂我儂,忒煞多情。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們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這便是世人所向往的感情。”
“我很想知道,你與青霄道友是前一種呢?還是後一種呢?”
齊玄素想到姚裴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一時間竟是回答不上來。
姚裴淡淡道:“青霄道友是個內心強大的人,她擁有自己的世界,不肯淪為任何人的附庸,也不肯輕易改變。誠然,由嶽柳離一事可以看出,青霄道友的確為你做出了一定的改變和妥協,不過這隻是十分細微的改變,遠不能撼動整個世界的根基,說明她仍舊在堅守著自己的世界。”
“那麼你呢?你有自己的世界嗎?你是要淪為她的附庸?淪喪自我?還是你覺得你能將你們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她,真正做到你泥中有她,她泥中有你?”
齊玄素無法回答。
正如張月鹿有意自欺欺人一般,齊玄素也在一直回避這方麵的思考。
他要淪為張月鹿的附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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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張月鹿的理想視作自己的理想,將張月鹿的追求視作自己的追求。徹底淪喪自我。
他到底在怕什麼?
為什麼怕張月鹿知道自己的身份?卻不怕姚裴知道自己的身份?
說白了,他本就與姚裴涇渭分明,無所謂怕不怕。可他不想和張月鹿涇渭分明,卻又沒有信心改變張月鹿的世界,也沒有信心能讓兩人什麼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自家人知自家事,齊玄素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假裝不存在。
在這一點上,齊玄素和張月鹿倒是驚人的相似。
隻是沒想到被姚裴一眼看破,又一語道破。不過仔細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情為何物,還談什麼忘情。
姚裴圖窮匕見,誅心道:“表叔,看在我們同是姚家人的份上,你若是有朝一日被青霄道友一腳踹了,來找我,我給你介紹良配。青霄道友像塊石頭,打碎她很容易,雕琢她卻很耗心力,可我們全真道的名門淑女就像泥巴,想圓就圓,想扁就扁,任憑揉搓。”
齊玄素臉色一沉:“這樣的名門淑女,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姚裴不置可否,轉而問道:“齊道友,還有什麼事情嗎?”
齊玄素道:“沒有了。”
姚裴轉過身去,不再理會齊玄素,繼續望著水池發呆。
其實姚裴並非在發呆,而是在運轉“天算”,隻是看上去很像發呆,當初齊玄素和張月鹿第一次見到姚裴時,她就是這個狀態。
一個修煉“太上忘情經”之人就是這般,在許多時候就像一個機關人。先前激戰,或者麵對其他特殊情況,還能多少感受到姚裴的情緒波動,此時卻是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相較於短暫的清醒,已經是睡得沉了。
齊玄素沒了說話的興致,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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