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道:“最後一次玉虛鬥劍發生在二百年前。如今玉虛峰是玉京所在,不能隨意動武。”
“玉京不是被南華道君封印了嗎?”遺蛻顯然知道許多已經過時的密辛。
張月鹿繼續解釋道:“最後一次玉虛鬥劍之後,太上道祖顯聖,昆侖洞天落地,玉京遂顯化於玉虛峰上,是為道門之都城,大掌教便居於此地,城內有道士、靈官、道民十餘萬,以飛舟通行於天下各地,道門又在天下十九州分設道府、道宮,府縣設道觀,由道士統領。天下道士、靈官、道民足有百萬之眾。”
遺蛻再一次陷入到長久的沉默之中。
畢竟一個是黑暗時代,一個是文明時代。一個要仰朝廷鼻息,獻媚於帝王權貴。另一個卻把朝廷視作野蠻而自詡文明。其中的落差,猶如山巔到低穀。
張月鹿鋪墊半天自然是有深意的,她取出自己的經籙,沉聲道:“我乃道門三品幽逸道士,奉命追查錢香芸叛逃之罪證,希望你能配合,否則雷霆既至,誅罰必申。”
如今的道門弟子就是這麼霸道。
“九品中正製?”遺蛻望向張月鹿手中的經籙,能感知出這是一件寶物,用寶物作為身份證明,更能顯示出如今的道門是何等強大,與過去相比,簡直是破落戶搖身一變成了公子王孫。
齊玄素也取出自己的經籙:“我乃道門四品祭酒道士,望前輩配合。”
兩張經籙大體相同,隻是細節不同,更有說服力。
遺蛻不得不信了,問道:“大天師、地氣宗師、大賢良師,他們又是幾品?”
張月鹿道:“他們是一品天真道士,又高於普通的一品天真道士,是極為特殊的一品天真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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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蛻明白了,簡單總結:“正一品三公。”
“如此說來,大掌教就是皇帝了。”遺蛻又道。
張月鹿糾正道:“道門沒有帝王,道門不是一家一姓之道門,大掌教是由一眾真人組成的金闕共同推舉而定。”
遺蛻再次總結:“上古人皇的禪讓、東方的九品中正製外加西方的貴族共和製,雜糅出一個古怪的製度,底層道士看似有得選,其實隻能在三顆壞雞蛋裡選一顆。所謂金闕,較之西方元老院,有何區彆?”
齊玄素和張月鹿對視一眼。
眼前遺蛻生前定然是大有來頭,對於如今道門的見解未免有點過於犀利了。
當然,也可以換一個說法,那就是大膽。換成三師在此,僅憑這句話,你就彆想活著出去了。
萬幸他遇到的是齊玄素和張月鹿,兩人屬於道門中的少壯派,並不覺得這話多麼刺耳,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說出了兩人的部分心聲。
齊玄素早就說過,都是世家子弟去爭奪大掌教之位,他們這些普通出身的子弟如何才能出頭?
當然,每每此時,齊玄素也要反思自己,他有七娘這個乾娘,能否算是普通出身,還要存疑。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和張月鹿還挺門當戶對的,在外人眼中,都是有背景有地位,實際上在真正的世家子弟眼中,都是小宗旁支。就拿齊玄素來說,七娘固然是姚家出身,可她是義女,在道門內部沒有職位,在道門晉升這方麵真幫不上齊玄素多少。
張月鹿輕咳一聲:“前輩。”
遺蛻不再思考這些製度問題,轉而道:“你們代表如今的道門,讓我配合。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當然可以配合,就像我與錢香芸做的交易。你們幫助我脫困,我什麼都能答應下來。至於我脫困之後,我發誓我會遵守道門的規矩,畢竟按照你們的說法,以如今的道門之強盛,就算是我在生前,也無法抗衡。”
齊玄素順勢問道:“前輩不止一次提到了生前,敢問前輩生前名號?”
遺蛻沉默了稍許時候,緩緩道:“我生前姓林,雙名靈素。”
齊玄素和張月鹿皆是一震。
果然是這位通真達靈先生!曾經逼得和尚改名德士的大晉國師。
隻是由此便衍生出一個問題,林靈素坐化於此地,那麼後來在湖州境內奠定神霄一脈後世基業之人又是誰?
神霄一脈崛起晉末魏初,中間隔了一個百年金帳,大魏太祖皇帝時,神霄開派祖師被封為“清虛元妙真君”,當代宗主被封為“通微顯化真人”。及至今日,神霄一脈的代表就是道門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中的神霄真人,屬於全真道。
毫無疑問,清虛元妙真君與通真達靈先生同屬於神霄一脈的祖師,有著極深的淵源。
從通真達靈先生林靈素最後一次在人間露麵,到清虛元妙真君受封,相隔了一百餘年之久,大大超出了長生之人的駐世時間。不過根據道門的記載,清虛元妙真君渡過了一次天劫,可以駐留人間二百年。通真達靈先生二次佛道鬥法失敗辭去國師回歸故裡時剛剛四十歲。
如果通真達靈先生就是清虛元妙真君,那麼時間上完全對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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