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李若水忍不住開口道:“兄長。”
從輩分上來說,兩人分屬同輩,都要比李天清等人高上一輩,又比國師等人低上一輩,所以李若水稱呼清微真人為兄長沒有任何問題,不用職務,反而更顯親近。
李若水輕聲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清微真人沒有轉身:“我隻是在想……或者說,我一直在想,道門的大局和個人的祿位相比,孰輕孰重?”
李若水臉色一變:“兄長,你……”
清微真人繼續說道:“如果我邁出了這一步,且不說能否成功,那麼千秋史冊上,又會怎麼評價我呢?”
李若水勸道:“當年我大齊太宗文皇帝,雖然有玄武門之變,但仍舊是後世稱頌的聖君賢主,可見關鍵不在於如何上位,而在於能否治理好天下,難道兄長沒有信心中興道門嗎?”
清微真人轉過身來,望向李若水:“到底不可一概而論,太宗名為太宗,實為太祖,高祖以太宗得天下,這天下本就是太宗打下來的,太宗再拿回來,也是合情合理。可道門的天下又是何人之天下?”
李若水無言以對。
清微真人接著說道:“你曾做過齊天淵的上司,我也做過齊天淵的上司。當初西道門的皇甫極造訪齊州道府,齊天淵陪同,一起來到齊州,我在那時與他有過一番交談。”
李若水有些驚訝,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
清微真人徐徐說道:“我們二人討論了一個《世說新語》記載的故事,太陽近還是西京近?”
西京是李氏大齊的故都,對於李家人而言,有著極為複雜的感情。
李若水道:“日遠,因為不聞人從日邊來。西京遠,因為舉目見日,不見西京。”
清微真人道:“我當時問齊天淵:到底是月亮近還是玉京近?”
李若水忍不住問道:“齊天淵是怎麼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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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微真人道:“齊天淵說:舉目見月,不見玉京。月亮近,我們走不到。玉京遠,我們能走到。換一個角度,月印萬川,無論是天涯海角,還是天南海北,無論走到哪裡,月亮都照耀著我們,今天我們在齊州道府,月亮高懸,照耀著我們。明天我們去了玉京,明月仍舊高懸在我的頭頂。月亮也好,太陽也罷,隻有一個,心中隻有一個太陽。”
李若水哪裡聽不懂:“天無二日。”
清微真人道:“是這個意思,所以我直接問他,如果選出了七代大掌教,可這位大掌教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人選,那你還會忠於大掌教嗎?”
李若水遲疑了一下:“兄長有意拉攏齊天淵?”
清微真人答非所問:“齊天淵回答說:當然要忠於大掌教。願賭服輸。一個‘賭’字很不好聽,可又找不出更恰切的說法來替代它。”
李若水又問道:“兄長怎麼答複他的?”
清微真人輕聲道:“我回答齊天淵,我會忠於大掌教。”
李若水急聲道:“兄長!你身上寄托的不再是一個人的心血,還有那麼多支持你的人,你考慮過他們的感受嗎?”
清微真人歎息一聲:“正因為寄托的不再是我一人的心血,所以我才站在這裡。”
李若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其實她早就知道,清微真人是李家人中的異類,年輕時就格格不入,雖然後來選擇妥協,但骨子裡還是沒有變。
強求不得,也勸不來。
不過李若水還是不甘心:“難道我們就這麼坐以待斃?”
清微真人道:“我相信東華真人不是為了一己私欲而不顧大局之人,所以談不上待斃。無論是我,還是東華真人,不管誰做了這個大掌教,都是彌合三道分裂。真要搞得三道開戰,不是道門之福。”
李若水沒有說話。
清微真人在休息室中緩緩踱步:“我的意見重要嗎?重要也不重要。在今日之前,我的意見當然重要。可我此時在金闕之中,不能離開半步,無非是等一個結果罷了,至於金闕之外的鬥法,非我所能插手。你們做了什麼,不能做什麼,大概也不因我的決定而改變。”
李若水勉強笑了笑:“兄長言重了。”
清微真人停下腳步:“我哪有這個心思,地師和大玄皇帝,他們到底是如何想,又是何所求,恐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東華真人借地師之力,我借大玄皇帝之力,本質上是與虎謀皮。就怕引狼入室,最終成了道門的罪人。”
李若水聽得驚駭欲絕。
清微真人竟然認為地師和大玄皇帝是居心叵測?
那麼東華真人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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