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他想做三教的皇帝。”薑大真人從一堆卷宗檔案中站起來,比起平常時候,今天的薑大真人顯得更為隨和,也更為輕鬆。
然後薑大真人隨意揮手,憑空“造”出一把椅子:“坐吧。”
對於一位仙人來說,虛空造物,無中生有,並非難事。
隻是這種小把戲派不上大用場,大多數情況下也沒有這個必要。
若是沒有那些紫檀做成的椅子,世人怎知我高高在上,尊貴無比?
齊玄素坐在薑大真人的對麵,瞟了一眼薑大真人的書案:“大真人在寫什麼?”
薑大真人也重新坐下,沒有藏著掖著:“具體交接的明細,我在這座彌羅殿工作了幾十年,要交接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已經寫了這麼多,還有那麼多。”
齊玄素又看了眼周圍的一切,問道:“薑大真人去意已決?”
“這些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我打算搬回家去,留給侄子們。”薑大真人道,“我已經向大掌教遞交了辭呈,大掌教原則上同意了,不過要等他任命新的紫霄宮掌宮大真人。”
雖然齊玄素早有預料,但真正聽到這個回答,一時間還是感慨萬千:“我剛剛進入道門的時候,您就是紫霄宮的掌宮大真人,如果您不做掌宮大真人了,還真讓人不適應。”
薑大真人向後靠在椅背上:“我老了。”
雖然薑大真人不會因為年老而感到力不從心,但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的確是越來越少了。
“我要準備身後事了。”薑大真人接著說道,“從來都是大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在這個世上,故人越來越少,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飛升了,總之都離開了這個世界,我也會有這一天,而且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齊玄素說道:“可是三師還沒飛升。”
“我們不一樣。”薑大真人擺手道,“以三師的修為,其實存在渡過天劫的可能,他們怕自己先飛升了而另外兩人選擇冒險不飛升,所以大概率會拖到最後關頭再飛升。我不必這麼做,而且對我來說,拖到最後關頭的風險太大,萬一陰差陽錯沒能按時飛升,天劫落下,我可沒信心成功渡劫,怕不是要灰飛煙滅。三師就算錯過了飛升的時機,最起碼還有一拚之力,大概五五之數,這是他們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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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大真人頓了一下:“當然,三師八成不會冒險渡劫,一旦失敗就是身死道消,不劃算,不值當。”
齊玄素明白,薑大真人不是對紫霄宮掌宮大真人的位置沒有留戀了,而是對人間都沒有留戀了。
薑大真人說道:“天淵,我們探討一個如果,你莫要生氣。”
齊玄素道:“大真人請說。”
薑大真人道:“假如說,青霄不在了,你還會……我們用個西洋人的說法,你還會重新開始嗎?不要急著回答我,更不要敷衍我,認真想過之後再回答我。畢竟我們之間這樣談話的機會怕是不多了。也許以後天上還會再見,那也是一個甲子之後的事情了。”
齊玄素依言認真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不會。就算拋開我和青霄的感情不談,大真人也知道,我這個人對女色不感興趣,當然,對男色和陰陽人也不感興趣。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青霄,那麼我根本就不會成婚,而是一個人過一輩子。”
薑大真人玩笑道:“不喜歡討老婆,喜歡養女兒是吧。”
齊玄素道:“其實兒子也行,我不挑。”
薑大真人歎了口氣:“可惜我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不過我年輕的時候,有一位道侶。”
齊玄素吃了一驚:“我從未聽說過。”
薑大真人道:“因為她已經過世四十年了。”
齊玄素遲疑了一下:“可以跟我談談嗎?”
“她叫林瑤,是昆侖道府的一位副堂主。”薑大真人緩緩說道,“這是她去世前擔任的職務,她的死是一個意外,在她死後的前二十年,我從不向彆人提起她,不過經曆了後二十年,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我偶爾會想起她,我很懷念她。”
齊玄素輕聲道:“你們結為道侶的時間一定很長了。”
“不夠長。”薑大真人的語氣有些低沉,“我們一起走過了三十六個春秋。”
齊玄素感慨了一聲。
薑大真人接著說道:“我們算是少年夫妻,在她走後,我做了和你一樣的選擇,沒有所謂的重新開始。我們結為道侶是為了什麼呢?不是為了一些低級的欲望,更多是為了精神上的依靠、陪伴和寄托。當她先走一步,我也年過半百,不再年輕,也許我還有第二個三十六年,可我再也不會有年輕時的心態了。
“最苦人無再少年,也不存在重新開始。人的前半生是做加法,從無到有,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人的後半生是做減法,從有到無,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每當失去一個故人,我對這個人間的留戀就少上一分。
“現在,裴玄寂成功當選大掌教,我再無牽掛,是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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