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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去與來(2 / 2)

這李嘉祐二十六、七歲模樣,性格熱情,看起來像是個紈絝子弟,不管不顧地便請董庭蘭再吹胡笳,要與高適共唱一曲。

但他說著喜歡《燕歌行》,卻又不唱,反而要唱自己所作的綺靡婉麗詩文。

“十五小家女,雙鬟人不如。蛾眉暫一見,可直千金條”

高適好生尷尬,勉為其難地與董庭蘭陪著李嘉祐吃了酒。是夜,卻是住到李家的客院,原來董庭蘭近來是在李府當門客。

“讓你見笑了。”回了屋中,董庭蘭收拾著樂器,“李十一郎有些不拘小節,你莫介意。我也是太過潦倒,招待不足。”

高適與他的重逢隻有欣喜,道:“今日見董先生,忽有感而發,有一詩相贈。”

“好,洗耳恭聽。”

高適稍作思量,開口吟了起來。

“六翮飄颻私自憐,一離京洛十餘年。”

“丈夫貧賤應未足,今日相逢無酒錢。”

這詩寫的既是董庭蘭,也是他自己的境遇,兩人皆是感歎。但須臾反而豪爽地大笑起來,珍惜這“相逢無酒錢”的友誼。

之後細聊起近況,高適問道:“董先生原本不是在房公門下嗎?”

“房公外貶了。”董庭蘭歎道,“我居長安大不易,遂也打算遊曆四方,故說要去宋中見你。你又是為何入長安。”

高適臉色嚴肅起來,應道:“子美寫信來,勸我科舉入仕,信上說了春闈五子在年初肅科場風氣一事,董先生可有耳聞?”

董庭蘭道:“何止有所耳聞啊,房公的外貶也與此事有關。你可知這一年來,長安有一人物聲名鵲起?”

“自是知曉,子美寫信正是勸我來長安尋薛郎。

董庭蘭點了點頭,更詳細地說起了這些事……

他是當今頗有名氣的琴師,但與李龜年這種宮廷樂師不同的是,他大器晚成,少年時甚至做了乞丐,到了五十歲才開始成名,寄居在房琯府中當門客,為賓客表演。

春闈之事,他其實讚賞春闈五子敢為天下士人爭公道的行為,房琯亦是鼓勵廣平王出頭。至於後續的一些事,他一個琴師亦不知細節,隻知房琯因此事被貶。

因此,董庭蘭對薛白並無惡感,認為是名重天下的房琯不惜官位而保住了這些年輕人,這也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故而,依老夫所見,薛白並無左右科場之能。隻是頗幸運,先有房公庇佑,後得楊國舅青眼。”

“原來如此。”

高適卻見杜甫信上對薛白頗為推崇,猜想董庭蘭畢竟是樂師,應道:“我既來了長安,還是去結識一番。

“也好。”董庭蘭道:“李十一郎亦要參加天寶七載的春闈,近日也有意要拜會薛郎,讓他帶你同去如何?”

“哈哈哈,猜想高三十五便是為春闈而來,我也確是要拜會薛郎。”

次日,李嘉祐一聽說高適想要見薛白,不由大笑,道:“春闈五子之中,皇甫冉與我便是至交好友。尋個時日你我便往他府中走一趟,如何?”

“如此,多謝十一郎了。”

“埃,不必客氣。”

李嘉祐灑脫不羈,隨意擺了擺手。他是千金之子,雖禮遇高適這樣有名氣的詩人,卻不會太過在意。反而看向董庭蘭。

“董先生可知,薛郎近來在排戲曲,將呈至禦前共賞,一道去如何?也許薛郎欣賞你的琴技,為你也爭個供奉宮中的機會。

“不必,不必。”董庭蘭連忙婉拒,苦笑道:“年輕人求的是聲色犬馬,老夫這張老臉皮醜得厲害,如何能得他舉薦?”

“想必薛郎不是如此浮躁之人。”

“是我老了,沒有這種進取之心嘍。”董庭蘭顯然不信,擺了擺手。

高適對待此事卻很認真,勸道:“董先生一道去吧?我雖居於梁宋,亦聞薛郎之詞作,該不是隻顧美色之人。”

畢竟是多年未見的好友開口,董庭蘭這才勉為其難地應下。

宣陽坊薛宅中一片清歌曼舞。

薛白不住這裡,是難得才過來一趟,這日正在聽念奴給他講解音律。

“十二律從低到高,依次有黃鐘、大呂、太簇、夾鐘……”

麵對著這樣一個絕色美女講解,薛白卻是越聽越迷茫,末了,待李騰空過來,稱李月菟到了,他便起身。

“好了,今日便學這些,待我慢慢消化。”

“喏。”念奴還想繼續教他,笑道:“奴家下次可是要考薛郎的。”

薛白其實學得很辛苦,愈發明白何為音律需天賦,但本就是他自己為了上進要學的,隻好苦笑道:“你還真是個好老師。”

他隨李騰空到了堂上,隻見一個少年郎正負著雙手,抬頭在看堂上的畫像。

聽得腳步聲,這少年郎回過身來,端的是生了一副好相貌,目若朗星,氣質溫潤…卻是李月菟。

李月菟女裝時不算很漂亮,男裝打扮卻很顯她的氣質,彬彬有禮地一執手,笑道:“薛郎有禮了,小生張珙,字君瑞,西洛人士。”

薛白懶得與她鬨,甚至都不願走近,問道:“你若要扮張生,如何保證你不會故意輸了?”

“正是怕聖人賜婚,我方才一定要助薛郎贏了這場戲。”李月菟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要我嫁你,乃是阿爺的意思,如今阿爺居於宮中反省,我不嫁你便是反省。”

這小女子大概是得了李泌或誰的指點,知道什麼才是對東宮有利。說的這些話亦是符合東宮利益,而不是符合李享個人利益。

薛白見她明智,心中稍稍點頭,開口卻是道:“我也是有藝術追求的…”

“嗯?”

李月菟頗瀟灑地轉了個身,道:“我的唱功,可不是‘薛白嗓’能挑挑揀揀的。”

“這戲不是一般的唱法。”薛白堅持開了幾嗓,給她展示了一下戲曲的唱腔。

“我知道,阿蘭都與我說過了……小生寒窗苦讀,學成滿腹文章,尚在湖海飄零,何日遂大誌也嗬!萬金寶劍藏秋水,滿馬春愁壓繡鞍!”

李月菟說來就來,還舒展雙臂,在廳中轉了一圈,最後一個轉頭,颯爽瀟灑。

薛白默然片刻,心知原本確實是小看她了。

“那就這般吧,這出戲便全權拜托三位李小娘子了。”

李季蘭聽了,眼中春意更濃,笑應道:“這賭約關乎先生終身大事,這就拜托我們了。”

她遂被兩個朋友瞪了一眼。

正在此時,薛白得到通傳,有客來訪,遂到前堂待客。

堂上客人有三位,顯然是以那年輕俊朗的錦衣公子李嘉祐為首。

但見禮之後,薛白再看向那衣著寒酸的中年男子,神態已有了不同。

“高適?久仰大名了!”

“我亦久仰薛郎盛名”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薛白徑直問道:“高兄此詩,諷的是何人?”

這是高適如今傳得最廣的一首詩,有人說是諷張守珪,有人說是諷安祿山。

薛白與顏家兄弟閒談時也聊過這個話題,更傾向於後者。

因開元二十四年是張守珪派遣安祿山討伐奚、契丹,因安祿山輕敵冒進,才導致了大敗,張九齡欲殺安祿山也正是為此事;且安祿山喜好聲色歌舞,能自作胡旋舞;另外,高適在同一時期的詩文中對張守珪並沒有諷刺,反而有所讚揚。

當然,諷的是誰,終究是詩人說了算。

此時開門見山一個問題,高適的回答卻關乎於權場站隊。張守珪已逝,安祿山聖眷正濃。

高適看著薛白,有了片刻的思忖,眼神堅毅起來,擲地有聲答道:“安祿山。”

今天是兩段劇情之間的過渡,需要先構思好下一段的劇情,寫的非常慢。下一章大家真的不用等,明早再看吧~求月票,離總榜前十已經很近了,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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