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一直看不明白的事情終於顯出了冰山一角,那些亂成一團的線終於理出了一些頭緒。
“淩尚書。”
柳笙準確地叫出了那人世俗的稱謂。
“你認得我?”淩複有些驚訝,但不露聲色,隻沉聲道。
“不可以嗎?總不能隻有你可以一直盯著我吧?”柳笙淡然道,留下遐想的空間。
淩複果然因此陷入了沉思,在想自己會不會也中招了。
柳笙心中暗爽,她肯定不會說,自己是在會試的時候見過他。
淩複隻想了一瞬就放下了。
想不到,但此時這並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柳笙對他的稱呼。
淩複皺了皺眉,道:“你應該喊我舅舅才是,你娘有跟你說過我吧?”
柳笙點頭:“說過,但我不想。”
淩複本就蒼白疲憊的臉上顯出一絲苦笑,沒有問為什麼。
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隻是說道:“我一直在等你找我,但是你沒有,所以我還是來了。”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柳笙語氣冷硬地說道。
“為什麼?”淩複板著臉,一一分析,“我是正三品尚書,深受聖上器重,手上掌握著工部和鴻福堂,和你所學專業對口,如果你上門表露你是我的外甥女,你會過得順風順水,也不需要如此辛苦參加科舉,更不會到今日的地步。”
今日的地步?
在淩複看來,她過得很苦嗎?
“我自己也能過得很好。”柳笙不服氣,冷冷地說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淩複隻搖頭道,“你以為,你這個會元來得很容易嗎?”
柳笙心中一凜,他知道自己差點落榜!
“所以,我的會元是怎麼來的?”柳笙沉聲問道。
然而,正如她所料,淩複不會說的。
“你沒必要知道,知道太多隻會害了你。”
柳笙終是被他看待無知晚輩一般的神情給激怒了,口不擇言道:
“是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孤苦的妹妹獨自成了京城淩家長房嫡子,這麼多年對我娘不聞不問,也就我娘還念舊情,跟我說要跟你多親近。”
柳笙說起這個就一肚子火,言辭愈發犀利。
淩複麵色慘白地搖搖頭,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歎一聲。
“而且,我也不知道,就是你,”柳笙說著,目光變得銳利如刀一般射向淩複,“對我上京百般阻撓。”
“沒想到,你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淩複揚起蒼白的微笑,“沒錯,是我。”
“你不覺得可笑?一邊說你可以幫我順風順水,一邊對我打壓甚至……”柳笙步步逼近,內心怨恨再也無法抑製,“甚至打算陷我於不義,讓我成為殺人犯?”
淩複看著柳笙清澈明亮的眼睛中染上了委屈、失望和怨恨——這些不該屬於她的情感,他的心也忍不住攥成一團。
“不是我,隻是有人用昔日舊情向我尋求幫助,我提供了幫助而已。”淩複歎道。
“誰?”柳笙一直想知道這個答案。
但淩複搖了搖頭,不肯說。
“但你是知道的,最後那人打算怎麼對付我,你就是這樣做舅舅的嗎?”柳笙冷笑道。
想起陶陶說過,小熊裡麵有被改造的痕跡,有人同樣以此監視著她。
那人是淩複,她早就猜到。
所以由始至終,淩複都在看著她,一步步踏入陷阱。
“是,我知道你拿走了那個詭物你就會發現這件事情,但正是因為我是你舅舅,所以我才要盯著你!”
淩複說著,一直從容不迫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急切,他不想柳笙誤會。
“我會護著你,那天晚上我也早早趕到太白樓,就是打算為你周旋一二,不讓你真的入獄,最多發配原籍罷了。”
“沒想到,你竟然自己解決了……可惜了。”
淩複說得一臉理所當然,還真情實感地惋惜柳笙逃過一劫。
柳笙聽著,漸漸怒意升騰。
“總而言之,你就是想我走。”柳笙怒道。
然而,淩複隻是沉默地看著柳笙,神色複雜,底色一層顯而易見的哀傷。
良久,他才開口。
“當然。”
“你不該上京的。”
“我那麼努力地阻止你,為什麼你不聽話,還是來了?”
“還嘗試打探不該你打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