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君回頭招呼了一聲。
管家聞言,便立即在密室門口拿起了兩壇提前備好的佳釀,以及十四個大碗。
武元君入內,直接彎腰,與那十三位兄弟對坐。
他動作流暢的打開塵封多年的酒壇,逐一倒了滿滿十四大碗酒。
密室中,酒香四溢,燈火昏暗。
武元君坐在哪裡,嘴角泛著微笑,話語十分簡潔的說道:“皇上和朝堂中的奸臣,政黨,皆想讓我等身死。你問我,這是和原因?我不好說……因為那金鑾殿上太臟了,有人可能因為一句話,就記恨與我;有人可能因為求官不得,就恨我入骨;有人可能因白蟒族侵占了太多軍費糧餉,從而被瓜分利益,所以才想置我於死地。”
“狡兔死,走狗烹,那隻是擺在案麵上的理由,隻是皇上一個人不安:而真正要殺我們的,是暗中刺過來的那些快刀,且每一把刀,都有它自己的理由。”
眾將聽到這話,都沉默無言。
“我如此行事,有三個理由。其一,朝廷大軍圍向不老山,我們看似有兩個選擇,可不論選哪一個,那都是全族被誅,曝屍荒野的結局。”武元君慢條斯理的說道:“舉兵謀反?我部區區八萬人馬,又如何能應對朝廷源源不斷的大軍圍剿?!即便天龍部敗了,那還有其它部族會來……!”
“大戰一起,我軍看似可退至嶺南,用三縣之地,立於邊疆防禦,從而自立為國!”武元君繼續說道:“但實際操作起來,此事萬不可行。嶺南飽受戰火摧殘,十室九空,兵丁,錢財,糧草,都難以為繼……不靠外力,那不出一年,大軍必會全線潰敗。而我們,能留下的隻是一片又一片倒下的屍體。此乃理由一。”
說完,他稍稍停頓一下,再次說道:“其二。若我們想在嶺南之地立足,且不被剿滅,那唯一的出路,便是聯合大乾,與其結盟,以屬國的形式存在。那大乾的武帝,便會給我們糧草和錢財,甚至會派兵護住我們的疆土。但我想問問諸位,你們扭頭看看身旁兄弟的白發和滿身的傷疤,在想想我們前半生……都乾了些什麼。”
眾將聞言,雙眼中都不受控製的留下了滾燙的熱淚。
“我們與大乾打了一輩子的仗啊!你我從馬上小將,打到了皓發白首,垂垂老矣。難道……最後的結局,就隻是為了求一個活字,便向殺你部族至親者,侵你家鄉疆土者稱臣嗎?!”武元君一字一頓道:“我……做不到。此生,來生,哪怕百世輪回,我的腦袋,或許有一天可以懸在國門之上,但我絕對不可能向武帝下跪稱臣!爾等皆是我兄弟,我也了解你們的秉性,你們也做不出。”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氣節當比命重。今日我等遭受到如此處境,拿百年之後,有人會罵皇帝心狠手辣,卻不會罵我武元君與十三位兄弟,通敵叛國!”
“……大哥,莫要說了。我先前說通敵大乾,也是氣話。”
十三將,皆滿麵淚痕,低頭看著腳下,哭的像個孩子。
武元君緩緩抬頭,再次說道:“這理由三,便是大義。我南疆的戰亂,已不知持續了多少年了,打到今天,也不知死傷了多少代人。一代代的老翁,看著北方,都在說著……當旌旗不展,馬放荒山時,這天下就太平了。那如今……若能委屈我等,便可換來這天下太平,那也當如此。不為皇權,為了黎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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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他端起酒碗:“剛剛,諸位兄弟都已死在了大殿之中,那鼠大人看見了,皇上派來的親信也看見了。一刻鐘後,六君子便會將爾等與家眷,一同送走。”
“不老山已經被重兵包圍,尋常之法,定是難以脫困的。”武元君扭頭看向了任也道:“所以,你們提前將通靈隧道中的祟清理乾淨,並找到了出口,也就是為了此刻。從哪裡走,安靜,隱秘……我結義兄弟的家眷,都不會被叨擾。”
任也瞧著他,微微點頭時,眼中隻有欽佩。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
武元君端著酒碗,看向眾兄弟:“現在,我隻需你們做一件事兒。交出統兵的兵符印信,在寫親筆信一封,我會派人帶進你們各自的大營,並傳閱給心腹將領,讓他們接受天龍部的接管。這樣一來,你們身死,這些將領也就不足為慮了,最多也就是被罷官而已。多年來攢下的軍費錢財,可以讓他們很安穩的度過餘生。”
牛喜聽到這話,沉默許久後,嚎啕大哭道:“大哥,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你我二人,在幼年一同跨上軍馬時,便思緒高度契合。你就像是上天賜給我的一位副統帥,這些年南征北戰……我二人默契無間,打了不知多少勝仗。可喜的是,走到今天……你我二人,也依舊還有著這份默契。”武元君瞧著他;“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也知你心中所想……甚至,我今日做出的這個決定,也與你那天說的話有關。”
他瞧著牛喜,微微點頭:“該還給南疆一個太平盛世了。”
牛喜聽到這話,心中更加愧疚,更加無言。
他將蒼老的臉頰,埋在手掌之中:“你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後路,那你自己呢……皇上,他……!”
“天龍部接管各大營之後,我會離開不老山,在鼠大人的押送下,回京麵聖。”武元君淡淡的說道:“在路上,我會與四位近衛,一同服毒自儘,且有人證,物證,屍首為證。而……替我五人身死者,自然也是陶俑。一切都安排好了,諸位兄弟不要掛念。”
牛喜聽到這話,沒有回應,隻哭的更加悲痛。
十二位將領微微一愣後,有好幾人都要出言勸阻。
“此事,我意已絕,諸位兄弟莫要在勸。”武元君笑著打斷道,起身舉杯:“今日離彆,我等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在相見。諸位兄弟,與我一同起身,咱們敬這半生的大義,敬幼年時結拜的寒潭……如今,依舊清澈透底。”
話音落,十三人起身,共同端著大碗,喝下了杯中酒。
豪飲過後,武元君不在多言,隻邁步向外走去,並吩咐道:“六君子,你們一刻鐘後,趕至家眷院,接上偷偷趕來的十三位義兄家眷,隨後入山,進通靈隧道。”
“家眷若來此,那鼠大人會不會多疑……!”任也現在隻想成全武元君,成全他心裡的大義,所以出言提醒。
“你若是將軍家眷,得知將軍已死,那還會留在原地引頸待戮嗎?”武元君輕聲道:“他們出來時,營中產生了些許混亂,不會引起懷疑的。”
“屬下遵命。”任也點頭。
“爾等將十三位兄弟送出後,便回來複命。”武元君稍作停頓:“此行,由佛公子負責,其餘人都要尊令!”
“是!”
其餘五人抱拳回道。
“諸位兄弟,再見了!”
武元君轉身欲走。
“咕咚,咕咚……!”
就在這時,十三位哭的如淚人一般的老將,竟全部跪地,齊齊抱拳喊道:“大帥,大哥!!我等兄弟,榮辱與共這麼多年,卻為何……不能一同走完最後一程?!”
武元君瞧著他們:“……太平了,你們該歇歇了。”
他笑著離開,獨自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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