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大門進入武器庫,老尼爾仍是那身長袍裝扮,坐在桌前,研究著手頭那幾頁羅塞爾大帝的手稿,桌上已經擺了幾張寫滿符號的紙張,一壺散發著奇特香味的咖啡正冒著熱氣。
見安吉爾進來,他頭也不抬地說道:“是來領取今天的子彈的吧,稍等一下,我畫完這幾個符號。”
他拿著鉛筆在空白的紙上寫寫畫畫,把手稿中的幾個字符謄抄到上麵,安吉爾認出其中一個字有點像是“太陽”或者“日期”的意思,但不確定,她對中文的認知僅限於廣告上追求時髦使用的寥寥數個漢字,又或是名人紋在身上的金句,麵對滿頁的方塊字隻能扼腕歎息。
像繪畫一樣寫下幾個漢字之後,老尼爾舒了口氣,放下鉛筆,抬頭向安吉爾望來。
“今天克萊恩沒跟你一起嗎?”他探頭望了望安吉爾背後,發現來的隻有一個人,疑惑地問道,“你們平時不都……哦,我想起來了,他今天輪休。”
他拍了拍長袍上的鉛筆屑,站了起來,拿過一旁的鑰匙串,麻利地進入後方的武器庫。
“還是老樣子?”
門內傳來老尼爾的聲音,但不等安吉爾回答,他就拿著一盒子彈返回了外間。
“30枚普通手槍彈,不用簽字了,反正這口徑隻有你在用。”
將紙質子彈盒交給安吉爾,老尼爾又恢複了“羅塞爾研究家”的慵懶,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準備繼續自己的破譯工作。
“對了,克萊恩說你對占卜術很感興趣,我上周剛教會他,你有空也可以來聽聽。”
“不過你每天上午都和他去練習射擊,聽說還教了他幾招?我覺得伱不妨直接向他請教,這年輕人學得很快,又是‘占卜家’,說不定教的比我還好。”
老尼爾笑了笑,低頭繼續歪歪扭扭地畫起中文符號。
“謝謝,我會找機會問問他的。”
安吉爾此時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去留選擇,麵對這種問題不敢許下承諾,隻得敷衍了事。
拿著子彈離開武器庫,安吉爾重新回到黑荊棘安保公司的二樓,在地下室擔憂未來浪費了不少時間,她驚訝地發現已經臨近中午了。奧利安娜太太的辦公室傳來機械打字機沉重的敲擊聲,接待室內老維爾餐廳的侍者登記完午餐的人數和分量,正準備離去,白發的“作家小姐”西迦·特昂見安吉爾從隔斷後走出,喊住了侍者。
“稍等,還加一個人……你點什麼套餐?”
她回頭問安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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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安吉爾中午都在黑荊棘安保公司吃老維爾餐廳的送餐,跟其他值夜者也算是混熟了,尤其是西迦·特昂,因為要向她“取材”,每次用餐時都抓著安吉爾聊天,除了克萊恩外,算是她接觸最多的值夜者成員了。
“不了,謝謝,我中午回去吃。”
安吉爾謝絕了特昂女士的邀請,今天是周一,下午三點還有“塔羅會”,為了避免路上耽擱,錯過時間,她決定回水仙花街解決午飯。
“哦——”白發女士發出了刻意的長音,擺出一副悲傷的表情,“他今天輪休,你就不在這吃嗎?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
“停,停一下!”安吉爾連忙打斷了她的表演,“你是今天第三個提起克萊恩的,這話題就過不去了嗎?”
“可今天倫納德也輪休呀!”西迦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這算是不打自招吧?”
“我……”
安吉爾張口結舌,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咳咳……”還是老維爾餐廳的侍者給她解了圍,雖然這並非他的本意,“要是不加訂單,我就先走了?”
兩人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安吉爾搖了搖頭,重複道:“我中午不在這吃,不需要加我這份了。”
目送侍者快步離開,西迦·特昂才回過頭來,繼續說道:“聽說你要‘轉正’了?”
消息居然傳的這麼快……
安吉爾驚訝於辦公室八卦的傳播速度,點了點頭回答:“隊長跟我提了一下,說已經向聖堂申請了,我還沒答複。”
“是需要慎重一點,這和文職不同,一旦加入,嗯……你懂的。”
西迦原本想多說幾句,但看著安吉爾憂鬱的表情,咂了咂嘴,還是沒有給她加壓力。
望著西迦·特昂那少見的白發,安吉爾心裡一動,問道:“你當初成為正式成員之前,也猶豫過嗎?”
“我倒沒有想那麼多,因為也沒得選。”白發的女士眯著眼睛,似乎陷入了回憶,“和你不一樣,我加入值夜者前隻是普通人,一名失控的‘機械之心’非凡者在南區大開殺戒,我僥幸活了下來,隊長見我身手不錯,邀請了我。”
“我做了整整一年的噩夢,每天都在重新經曆那個時刻。當他問我要不要服下魔藥,成為非凡者和正式成員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單純就是覺得……成了非凡者就有自保的力量,和保護他人的力量,很老套的理由吧?像一部沒人看的爛俗小說。”
安吉爾敏銳地感覺到西迦·特昂似乎省略了一部分內容,但她隻是靜靜地聽著。
“我隻是覺得,你不一定要選擇最恰當的,而是選擇之後不會為了沒選另一個而後悔。”西迦總結道,“在那之後,我就沒做過噩夢了。”
“唉,越說越像我那被編輯退回來的小說了。”像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她話鋒一轉,聊起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我覺得改一改完全能當成暢銷小說的劇情,”安吉爾也打趣道,“就是你得注意彆違反規定,泄露值夜者和教會的機密了。”
“沒關係,我可以用代罰者或者機械之心的成員當主角!”
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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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接待室的大門,沿樓梯下到一樓,安吉爾回頭看去,“黑荊棘安保公司”的招牌仍然掛在上樓拐彎處的角落,路過的行人若是不仔細尋找,根本都發現不了這塊牌子。
“唉,這樣選也許以後會後悔,但不這麼選的話,我可能立刻就會後悔?”咀嚼著西迦·特昂的建議,安吉爾歎了口氣,走向街角的公共馬車站。
在接近正午的太陽照耀下,安吉爾已沒法看清自己腦海中虛構的那個表格,但她還是一邊走著,一邊伸出右手,在空中那隻有她能看見的格子中寫下一個單詞。
“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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