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環繞的陵寢深處,有石梯通向下方,那裡黑氣彌漫,如同沉重的霧霾聚集在一起,黑暗視覺被其隔絕,無法看穿內部的情況。
看著像是克萊恩描述的夢境中的陵寢……她頭皮發麻,迅速環視四周,很快看到了站在棺材旁,凝望黑霧深處的阿茲克,以及他旁邊正緩緩站起的克萊恩,兩具秘偶似乎沒受到眩暈的影響,侍立在一旁,了無生氣。
“這就是,人造死神所在的陵寢?”
她小心翼翼問道,內心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阿茲克回過頭來,安吉爾在他臉上看到不那麼嚴肅的表情,以及微微翹起的嘴角。
到了這裡,他反而恢複了更早前的狀態,那個幽默風趣,喜歡離開後又偷偷返回看我們笑話的魯恩紳士……安吉爾有些悵然地想著。
“剛才,那個海盜將軍叫我‘死亡執政官’,我一點都沒抗拒這個稱呼,因為,在逐漸找回的記憶之中,我看到了率領無數不死生物大軍,高坐在頭骨王座上的自己,看到了身邊倒斃的非凡者和普通人,看到了他們重生為效忠我的死靈,撲向下一個城鎮、鄉村,而我則無動於衷,冷眼旁觀。”
阿茲克視線落在路德維爾的麵具上,很快移開,看向克萊恩和安吉爾,語調帶著莫名的情緒,敘說著自己為何急切地想要尋回記憶的原因。
在陰冷潮濕的墓室中,安吉爾了解到了這位從蒼白年代的尾聲死去又複活的“死亡執政官”的無數次人生經曆。
第一次,他從屍體堆中爬起,被一名貴族少女收留,在救下她後,與她暗生情愫,卻因為身份的差距無法走到一起,當然,阿茲克最終加入了軍隊,成為了騎士,在第四紀與第五紀交界的混亂時期打下了自己的爵位和封地,迎娶了貴族少女,並有了一個孩子。
“那是初代的拉姆德男爵,封地就在廷根附近的拉姆德小鎮,還記得我去淨化亡靈的那次嗎?”
克萊恩小聲地對安吉爾說道。
安吉爾點了點頭,腦中回憶起那座第五紀初期就存在,甚至比廷根市出現得還早的小鎮。
原來那是阿茲克先生的兒子的封地……想到這裡,她笑了起來,看向阿茲克,發現對方嘴角也浮起一絲笑意。
“那是個勇敢的孩子,視我為榜樣,要走我曾走過的路,依靠自己成為貴族,而非受祖上蔭蔽……每當想起他說的話,我內心就感到滿足與驕傲,他和我記憶中在拜朗留下的,為了分割非凡特性或掌握軍隊而留下的血裔完全不同……嗬,我也是如此出現的,怎麼會不知道那種感受,那種除了血脈就沒有任何關聯的感受?”
說到這裡,阿茲克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繼續道:
“可惜,那段在我心底最美好的記憶並不長久,很快,我恢複了大部分記憶,逐漸變得陰沉,讓家人感到陌生,雖然我努力補救,但最終隻能在安排好‘下一世’後,於城堡中離世……”
接著,他講述起第二世、第三世,直到距今不久的無數次複活經曆。
有時他是勤勞的商人,靠自己的雙手為家人構建幸福,有時他是聰慧的學者,在求學時順便收獲了美好的愛情,有時他代替了彆人的身份,占據對方的人生,卻又在恢複記憶後感到懊悔……
在一次次的人生中,阿茲克總會回憶起第四紀那些讓他感到恐懼,感到自己成為另一個人的記憶片段,和他當下的幸福對比,讓他感到不協調,感到自己分裂成了“死亡執政官”和“不斷複活尋求幸福的男人”兩個不同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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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帶你去過的墓園嗎?”
阿茲克又看向安吉爾,目光中帶著無儘的哀傷。
“那裡是我某一世留下的女兒的家園,而在另一個時間,我又成為了入侵她家園的士兵,殺死居民,推倒房屋,毀壞了所有的美好……
“像是某種注定的結局,我收獲的美好和幸福,總會在下一次複活時被自己親手毀壞,這讓我感覺我的本質是否就是那個摧毀北大陸,掀起蒼白之災的‘死亡執政官’……”
“不會的,阿茲克先生!”安吉爾還在斟酌如何回答這個尖銳的問題,克萊恩已經迅速開口說道,“我認為,‘死亡執政官’和‘阿茲克·艾格斯’都是同一個人,但前者屬於非凡特性影響下,走向失控的非凡者,而後者才是失去記憶,重新開始新人生的您,是善良、熱情,具備充沛情感,也是最本質的您。”
克萊恩的話語雖然缺少證據,但確實貼合阿茲克的想法,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表情有所緩和。
而安吉爾也想到了一個重要的概念,猶豫著說道:
“或許,這些不斷重複的人生,是‘死神’途徑對抗非凡特性中的瘋狂,以及失控傾向的‘錨’?
“所以,您不應該把它們當成某種負擔,而應該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事實上,這段曆程已經有一千多年了吧?第四紀的您經曆的時間恐怕還不如這個階段。”
安吉爾其實不是很確定阿茲克於第四紀出生的年代,但哪怕曆史知識不算淵博的她,也能確認,整個第四紀加起來,都不如第五紀至今的時間長。
兩人的勸說讓阿茲克沉默下來,他思索著,表情有些迷惑,很快長舒一口氣,道:
“也許第四紀的我並非因為這個原因而陷入死亡與重生的輪回……但現在的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說罷,他表情變得堅定,語調也同樣如此: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我也不希望這件事成真,但在以往的記憶中,每次我逐漸摸到真相,都會陷入新的一輪沉睡,這次毫無疑問是最靠近答案的一次……一千多年了,無論如何,我也想握住它。”
說著,他看向陵寢深處那些不斷蠕動的黑霧。
“記得閉上眼睛,等我回來。”
說罷,他按住頭上的絲綢禮帽,一步步沿著棺材之間的空隙,走上石製的階梯,走向了陵寢陰暗的深處。
安吉爾和克萊恩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但隨著阿茲克靠近黑霧,隨著那股黑霧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行散開,露出盤旋在陵寢底部的虛幻事物,兩人均感受到了不斷揚起的死亡氣息。
遵從吩咐,他們迅速躲到了高大的棺材後方,閉上雙眼,仔細傾聽著後方傳來的動靜。
……
東拜朗,古拉因城依山而建、逐級攀高的街道上。
一支服裝各異,但都戴著鮮紅色手套的隊伍正向前走去,此刻天已蒙蒙亮,但這些顯然通宵工作的人們卻沒幾個帶著疲憊,反而神采奕奕。
戴莉·西蒙妮跟著這幫夜貓子,不斷打著哈欠,突然停住腳步,搖晃著伸手按向自己的額頭,這讓一直暗中關注她的“紅手套”隊長索斯特疑惑地靠了過來,詢問道:
“怎麼了?”
戴莉語調有些虛幻,仿佛在夢囈:“剛才我聽到了奇怪的呼喚,似乎在要求我臣服,而我差點就屈服了……”
敵襲?
所有“紅手套”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都是如此,但同隊的倫納德·米切爾卻在略微側頭後,望向了西北方向的港口,望向了逐漸覆上朝陽色彩的海麵。
狂暴海方向的天空一片漆黑,沒有狂風、閃電,沒有暴雨和巨浪,就連陽光都無法穿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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