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阿裡安娜身為教會的天使，必然能閱覽內部的所有典籍，甚至不時聆聽女神的教誨和指示，聽到“空想”一詞後表情有所變化，接住了克萊恩的暗示。
一旁的安吉爾也立即根據這個詞想到了那位恐怖的天使之王，想到了大海上突然消失的無名小島，以及那聲包含著某種情緒的歎息。
如果祂出手，確實可能在短時間內營造出一座就連天使都看不出問題的遺跡，更何況王室或許早有預案，這座“空想遺跡”都不需要臨時準備，而是早就等著事情敗露的那天，用於和教會解釋一切……
“問題在於，如果祂參與了此事，為何要坐視我們追查線索，最終鎖定‘1號遺跡’，而不是直接從源頭……”安吉爾說著，指了指自己和克萊恩，“……上解決一切呢？祂既然能出現在貝克蘭德附近，完全有機會讓我們悄無聲息地消失，以絕後患。”
“兩個可能，其一，祂認為殺死我們沒用，因為‘關鍵的存在’，可能已經知道了真相；其二，祂認為沒必要殺死我們，因為……王室籌劃的事已經接近了尾聲，隻要通過‘空想’瞞住一時，拖延一小段時間即可。”
說到“關鍵存在”時，克萊恩與安吉爾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心知肚明，那代表著能輕易改變世俗世界局勢的神靈們。
不管是哪種可能性，都意味著他們的努力幾近失敗，喬治三世已經完全做好了成為“黑皇帝”的準備。
“遺跡目前已對三大教會開放，我會想辦法驗證你的猜測。”
阿裡安娜輕聲說道，身影隨之被抹去，兩人耳畔重新傳來窗外花園的鳥語和街上的噪聲。
祂似乎對昨晚行動失利有些脾氣……剛才說驗證猜測，恐怕是想尋找昨天行動中泄露消息的人，那必然是蒸汽或風暴教會的某位大主教，但就連阿裡安娜都沒有再提阻止喬治三世“成神”的事，是因為也從這段時間的行動中摸到了女神，甚至是其他神靈的某種態度，而身為女神的仆人，祂沒辦法做到更多？
看著阿裡安娜消失的位置，安吉爾突然感到內心湧出深深的疲憊。
她最初以為，找到大霧霾之後的真正策劃人就能解決問題，為十萬死在瘟疫之中的民眾報仇，了卻自己的心結，但隨後又發現這件事牽扯到國王，牽扯到他晉升成神的儀式，等同於要麵對一位天使之王，而最後，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關鍵時，卻發現她仰賴的神靈，那些自詡正神的神靈都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亞當幫他“空想”遺跡蒙騙教會，神靈默許他損害民眾的利益，借此晉升“黑皇帝”，就連教會內部都有他的眼線……難道最後真的要靠特莉絲和她背後的“原初魔女”？依靠一位邪神來對抗即將登神的“黑皇帝”？
腦中閃過這個荒謬的念頭，安吉爾突然有點想笑。
“乾脆放棄吧，這樣下去恐怕會有極大的危險，那不是躲開一位持有‘0’級封印物的半神追蹤，擺脫邪教的圍堵，又或是謀劃殺死一位教會叛逃者的戰鬥，而是反對一位即將成神的天使之王，以及幫助祂的諸多勢力的掙紮，王室拿三大教會沒有太多辦法，但解決我們，解決兩位沒有神靈庇護的半神還是很簡單的。”
突然，安吉爾身旁的克萊恩低聲說道，他低著頭，一個個單詞仿佛從喉嚨中艱難地爬出，無比沉悶、晦暗。
“更何況新神的誕生必然伴隨著世界局勢的變化和權力的更迭，魯恩擁有一位君臨自己國度的‘黑皇帝’，總比其他國家奪得先機要好……王室最近在籌備對外戰爭，恐怕也是有所考量的，一方麵削弱保守派的勢力，達成儀式，一方麵是為自己登神作準備，一旦成功，魯恩王國的力量很可能會席卷整個北大陸，這對其他國家來說是壞事，對魯恩王國的民眾卻未必……”
他接著說道，像是為自己開解，像是給放棄努力的行為找個合適的理由。
但安吉爾知道，自己的克萊恩不是這種人。
我現在總算理解當時在拜亞姆時，他見到我準備放棄一切離開時的心情了……安吉爾輕歎一聲，輕輕擁住了克萊恩，把他接下來的喪氣話堵了回去。
“我應該像你那天一樣，把你按在牆邊，說幾句場麵話，”她在克萊恩耳畔輕聲說道，那調笑的語氣讓對方呼吸一滯，“你真是這樣打算的？放棄一切努力，坐看那位不惜與邪惡教派合作，殺死自己的民眾，將累累屍骨堆成登神長階的‘皇帝’成功？”
“還是說，準備偷偷去做些什麼？自己承擔風險？”
不等克萊恩回話，她就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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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清楚記得自己是怎麼倒在霧霾之中的，那雖然是潘娜蒂亞動的手，但幕後卻由喬治三世策劃，而在那場霧霾之中，死去的無辜民眾足足有六位數，他們和我呼吸著一樣刺鼻、致命的空氣，死在我的身前、身後，哪怕我替換掉致命的病菌，也沒法拯救那些本就身體衰弱，無法承受一點點風浪的老人和孩子……我雖然不認識他們，但有義務為他們報仇，也有義務為自己的那條生命報仇。
“而且，你真的認為這樣的‘黑皇帝’出現，能對魯恩，能對世界有什麼幫助嗎？祂會不會將更多的生命推進深淵，滿足祂更大的野心？”
“科勒。”
她懷中的克萊恩突然說道，那聲音近乎鼻息般低沉，讓她不禁“嗯”地反問了一聲。
“他是在東區掙紮地活著的芸芸眾生之一，毫無價值地死在了大霧霾之中，懷裡還抱著為新年準備的，難得吃上一次的火腿……這種人在東區數都數不清，恐怕那位高高在上的國王也沒把他們當成自己真正的國民，隻看作人口數據中的一個數字，死了也就死了。”
克萊恩的聲音稍高了一些，身體也重新站直，這讓安吉爾想起“道恩·唐泰斯”的身高比自己高上不少，以至於現在她反過來成了被擁入懷中的那個人。
“他也許認為這些死者無人在乎，他們的家屬在哭泣，他們的朋友在緬懷，但那又如何？千千萬萬的死者冤魂也無法動他分毫，尤其是他即將成為‘黑皇帝’，在擁有神靈之力的同時還掌握至高的世俗權力時，更是可以忽略這些‘雜音’。”
克萊恩用鄭重的語氣說道，雙眼看向安吉爾，藍色眼眸如同夜晚的湖水，內部卻泛起劇烈的波浪。
“但我在乎，我們在乎。”
“是的，我們在乎。”
安吉爾重複著他的話，嘴角逐漸翹起，像是確認了對方，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一般笑了起來。
“而且不止我們在乎，貝爾納黛一直在尋找她父親羅塞爾大帝的真正陵寢，確認他是否真正死去，喬治三世的行為無異於摧毀她最後的希望，她會是這位‘黑皇帝’成神路上最堅定的阻礙，安妮也一樣……”
她將一直於心底思考的念頭付諸話語，快速說道。
“特莉絲加入魔女教派，又叛出魔女教派，如今成了隻為尋求複仇的‘絕望’魔女，‘原初魔女’則為她提供了大量幫助，或許說明這位世人眼中的邪神也因為莫名的理由反對新的‘黑皇帝’誕生，祂應該沒法神降對抗教會和神靈，但能成為我們的助力……”
“另外還有女神，黑夜女神……”受到她的情緒影響，克萊恩也用不再低沉的語調接過話頭，“阿裡安娜女士在這個時候來到貝克蘭德，代表的應該是女神真正的意誌，我們曾猜測女神目前狀態有些異常，這也許是祂沒有直接反對喬治三世的原因，但我們去做這件事，祂應該會予以支持。”
想到自己解決赫溫·蘭比斯後以那件被“星空”汙染的金屬筒換取“古代學者”配方時的場景，安吉爾也點了點頭，認可了對方的猜測。
要是連女神都沒法相信，那兩位黑夜的信徒，女神的眷者恐怕會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這麼算來，兩位真神，兩位天使，幾名聖者，我們的力量似乎還挺強的？”
安吉爾輕笑一聲，調侃般地說道。
可惜真正會拚儘全力的恐怕隻有我們兩個，或許還能算上特莉絲……她腦中又冒出了沮喪的念頭。
為了抑製這種想法，安吉爾緊了緊臂彎，將克萊恩牢牢地按在自己胸口，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隻有這樣，她才能讓體內那因為確認了雙方想法而有些灼熱的血液不再沸騰。
但下一秒，安吉爾就感覺一股巨力從懷中傳來，平時幾無反抗能力的克萊恩突然變得力大無窮，掙脫了她的懷抱，反過來將她緊緊摟在懷中，讓她沒法掙脫。
嗯，鐵血騎士都不行？
安吉爾一愣之下，失去了借助身體靈活性掙脫束縛的最後機會，砰地一聲被壓到了柔軟的單人沙發上。
對了，他的新秘偶，丘納斯·科爾格是“律師”途徑的半神“墮落伯爵”，能“放大”他的各種能力和力量！
“唔？嗚嗚嗚？”
她驚慌失措的呼聲被“扭曲”在沒有外人的會客室內，一點都沒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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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隨著一道道深紅色光芒閃過，塔羅會的所有成員都來到了灰霧籠罩的宮殿，坐在屬於自己的高背椅上。
在“愚者”克萊恩看來，有不止一位新成員的氣場發生了變化。
這意味著塔羅會又有成員成功晉升了！
在這個多事之秋，塔羅會的成員實力有所提升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他以主人翁的精神發出了感慨，旋即在所有成員恭敬的問候中微微頷首。
他今天準備透露一些關鍵的信息，讓所有人都做好應對世界局勢劇變的準備，這自然也包括坐在他左手邊最近位置的“皇後”安吉爾。
在他隱秘的視線下，這位今天終於又一次在他手中落敗的魔女歪了歪腦袋，顯得有些疑惑。
（二合一大章捏，今晚沒有了，這些字不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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