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不可陷之盾與無不陷之矛,何如?利矛刺堅盾,會碰出火星子來,而踐履之實和形而上之知碰撞,就會產生疑惑,當我們解決了這些疑惑,我們對萬物之理,就會理解更加明朗。”
楊博聽聞,眼神閃動,頗為認同的說道:“白圭,乃世之不器大才,聞言豁然開朗,如醍醐灌頂。”
張居正繼續說道:“人如此,社稷亦如此,人如果不解決這些認知和踐履之實的疑慮,則罔殆;社稷不解這些疑慮則亡,漢代秦、唐接隋、元滅宋、明替元,是矛盾所激之大疑,不可調節之必然,亦是矛盾所激之大疑,解決調和之必然。”
“矛盾,存乎於萬物之間,矛盾之大疑,萬物無窮精進之所在。”
因為腳踏實地的踐履之實得到的經驗這把利矛,對固有認知的堅盾產生了衝擊,必然會產生疑惑,思索這些疑惑得到確切的答案,就不會罔殆,茫然無措。
同樣,江山社稷也存在著種種矛盾,如果這些矛盾產生的疑慮無法消除,漢代秦、唐接隋、元滅宋、明替元就成了必然,同樣,這也是解決疑慮的過程。
楊博左拳用力打在了右掌之上,頗為興奮的說道:“唯理所在,唯理所在啊,白圭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也,就是如此,果然如此。”
“那楊太宰,是君子還是小人呢?”張居正把問題繞了回來。
很顯然楊博的認知的堅盾和實踐的利矛產生了衝突,這就是楊博在朝堂上變得尷尬的根源,楊博要麼向上蛻變成為君子,要麼選擇向下徹底成為小人。
“所以,我打算考成法在京推開之後,致仕還鄉了,東西都收拾好了。”楊博回答了這個問題,他選擇了逃避,無法解開內心的疑惑,索性不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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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甘心嗎?”張居正眉頭緊蹙的問道,楊博在逃避,在躲閃,在這件事上,楊博選擇了做一個懦夫,這讓張居正略微有些失望。
楊博苦笑了一下,略顯頹然的搖了搖頭說道:“我老了,白圭啊,我老了。”
兩人坐在文昌閣內,聽著流水汩汩、杜鵑啼月,看著戲樓的宮燈熄滅,人聲漸消,夜慢慢變深,兩人相顧無言。
“太宰,為麻貴、麻錦等人而來?”張居正詢問楊博來意。
“正是,還請元輔高抬貴手,麻貴、麻錦二人果毅驍捷,善用兵,屢有戰功,突襲板升、守備京畿,邊防鎮守,乃一時將才,棄之不用殊為可惜,元輔,意圖富國強兵,這殺軍功邊將,恐傷軍兵之心。”楊博承認了自己為晉黨黨羽而來。
張居正搖頭說道:“本不欲殺人,宣大副總兵、參將,貪腐事,戴罪立功即可,但是不能再回宣大任事了。”
冰敬、碳敬,是製度性的貪腐,這種製度性的腐敗,對吏治造成的破壞極其嚴重,但是張居正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這都是陳年舊疾,若是陛下少壯,張居正還能管上一二,但是陛下尚在衝齡,張居正便不能動。
你張居正掌內閣,為輔弼大臣,生殺予奪,大權在握,你不僅要權,還要名,還要美名,要做什麼?
“太宰還是要約束王崇古和張四維一二,他們要是再生事,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張居正頗為正色的說道。
楊博談及此,搖頭說道:“嚴世藩是嚴嵩的親兒子,嚴嵩都不能約束,我一個要致仕的老倌,能約束得了他們?”
張居正聞言,也隻能搖頭說道:“那倒也是。”
楊博半前傾的身子說道:“白圭啊,你如此謀國,如何謀身?”
“我知道,我知道,伱不在意,但是你總不能不在意你的新法吧,難道你甘心人亡政息嗎?我不如你學問通達、更不如你誌向高潔,但是我卻想到了謀身之法。”
“哦?願聞其詳。”張居正看著楊博,眉頭稍蹙。
“哈哈,我就知道你在乎,你跟晉黨綏靖是沒有用的,要是有用,你早答應我做親家了。”楊博靠在椅背上,笑著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白圭身在局中,不覺有異。”
“其實白圭的謀身之法,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陛下。”
“陛下雖然十歲,但已有人主景象,咱大明,陛下願意護持,白圭可求榮得榮,有些人必然會求辱得辱!要是那個陰險之人,知道刺王殺駕逼的陛下不得不英明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張居正略顯疑慮,隨後露出了一個笑容,確實如此,陛下有宏誌,國之大幸。
“有一事需要楊太宰配合一二。”張居正既然放過了麻貴、麻錦等人,沒有過分追究,自然是有條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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