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西班牙帝國陷入了一個戰爭的陷阱,這是英國佬精心編製的。”
“戰爭得不到預期,就要不斷的增加投入,而不斷的投入,讓抵抗更加激烈,戰爭的規模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對生產造成更加嚴重的破壞,稅收再次降低,哪怕是贏得了戰爭,反而更加無法達到預期,最終不斷的增加投入,如此惡性循環。”
“再強盛的帝國,也會被無休無止的戰爭拖垮。”
“尤其是這種戰爭發生在了帝國的內部的時候,戰爭就是戰爭,破壞就是破壞,在尼蘭德平叛,還不如對英國佬發動戰爭,如果能打贏的話,雖然不能解決問題,但至少能出口惡氣。”
“我可以理解。”鄧子龍頗有感觸的點頭,大明在西北的戰爭因為無法完全獲勝,就陷入了這種泥潭之中。
先帝做了違背祖宗的決定,和北虜講和了,這種講和是大明冊封了俺答汗為順義王,在名義上,俺答汗是大明的王爵,是大明的臣子。
鄧子龍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是貴族,而且你們佛郎機似乎還出現了女王,你作為貴族,為什麼不跟國王講明白呢?”
羅莉安搖頭說道:“即便是像我的男人,這麼勇猛而且善戰的男人,徒手的時候,也無法拉住一頭奔跑的野豬,費利佩二世就是那頭奔跑的野豬,他固執到偏執,這是他個人的問題;”
“而且他的選擇並不多,大勢也不允許他停下戰爭的腳步,現在零散而割裂的西班牙,需要宗教作為那根繩索,將零碎的國土串在一起,如果能擺脫宗教的桎梏,他或許能有更多的選擇。”
“對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一個健康的孩子!”羅莉安話鋒一轉,翻身上馬,低聲說道:“我的先生,你就是再疲憊,我也有辦法讓你繼續征戰。”
鄧子龍握緊了拳頭說道:“如果明天就要上戰場,我怕是連盔甲都穿不動,你悠著點啊。”
“戰爭就像是男人,打過一場之後,都需要休息,短時間內,戰爭不會再次來臨,我們有很多的時間。”羅莉安一甩自己的紅發,俯下身去。
次日的清晨,陽光明媚,鄧子龍的腿都有些漂的出現在了總督府,殷正茂歎了口氣說道:“鄧參將,可是下盤很紮實的武將。”
“我贏了!”鄧子龍坐定之後非常確信的說道:“連續鏖戰了十五天後,凱旋之後再次凱旋,我來到了總督府參加前軍商議。”
鄧子龍贏了,羅莉安甚至連起床都做不到,挑戰一個擅長鏖戰的將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說一下這次的收獲,我們起獲大量的劄記文牘,朝廷似乎對這些更加看重,那就讓羅狐狸抄錄一份,送到鬆江府吧。”張元勳笑容滿麵的說起了收獲。
羅狐狸就是羅莉安,這是羅莉安的外號,名字有起錯的,但是外號通常情況下,都不會出錯。
安東尼奧獻上了很多的海圖和劄記文牘,有沒有修改,尚未可知,這些劄記文牘,會是一個極好的參照。
殷正茂頗為肯定的說道:“陛下似乎更加看重劄記文牘,從來不問我們每次金銀收獲,都去了哪裡。”
張元勳試圖從另外一個角度解釋道:“呂宋市舶司和都餉館的設立,是一個長久的收入,這是我們的恭順之心,陛下能夠理解,一竿子買賣和細水長流還是有區彆的。”
殷正茂歎了口氣說道:“但是元輔對我們始終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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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圖、星圖、一些天文儀器的圖紙,大量的航海劄記和舊案文牘,被放到了水翼帆船之上,乘風破浪的送向了澎湖巡檢司,而後一路北上送入京師。
這一條海路已經極為熟悉,趙夢祐接收了曾光這個俘虜,同樣接收了這些舊案文牘。
趙夢祐回京之後,就扈從陛下出行了,大明皇帝罕見的離開了京師,不是去北土城,而是去了順天府宛平縣,宛平縣位於盧溝橋附近,在外城西側廣寧門外二十四裡處,離得很近,但是陛下這是第一次離京這麼遠。
隨行的除了緹騎,還有大明首輔張居正、次輔呂調陽、戶部尚書王國光、刑部尚書王崇古、工部尚書郭朝賓。
朱翊鈞到宛平來看大明的羊毛官廠,了解具體的產量,總歸是要親眼看一看,才能確認這個官廠的存在。
朱翊鈞的車駕穩穩當當的停在了永定河畔的官廠之前,官廠有一個巨大的牌坊,上麵寫著永定毛呢廠,牌坊之下,大門前是兩隊錦衣衛和京營的銳卒。
朱翊鈞出現在輅車之上,所有人都行大禮,齊聲喊道:“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翊鈞看著一塵不染的牌額,略微有些失望,他還以為自己這次冒險出城,野心家們,還不沸騰起來?
想辦法換一個聽話的皇帝,現成的潞王朱翊鏐,就是個不錯的人選。
但王崇古顯然沒有這個打算,而是精心準備了迎檢,連牌坊都清洗的乾乾淨淨,他打算好好的表一下功勞。
“免禮。”朱翊鈞站定,揮了揮手,示意免禮就是。
“陛下容稟,眼下永定毛呢廠,隻有一千二百多畝,陛下請這邊來。”王崇古上前一步,引導著小皇帝來到了一個三人高的榜之前,笑著說道:“這是大明官廠,以三條路,分成了南北中三個部分。南部是紡線、織呢,北部為洗毛及整染,中部為水車、機修和總辦衙門。”
朱翊鈞站在了公示榜,看著一目了然的地圖,這隻是初步的建設,要視西北羊毛的數量,逐漸增產,擴大規模和產能。
王崇古抖了抖袖子,俯首說道:“洗毛、梳毛、紡線、織呢、修剪、染色等工,共計招募一共招募織工2600名,男工900名,女工1700餘人,四千多名力役,還有用工辦料京營軍士三百人負責法例,臣有《永定官廠誌》呈上。”
張宏拿過誌書,用力的抖了抖,沒有發現夾帶之後,才呈送給了陛下。
張宏擺明了不信任王崇古,否則如此失禮的事兒,張宏不會做。
官廠誌書包括了建置、廠地、草場、料額、人員、官署、法例條例、興革等等幾個章節,其中法例條文一類,就有超過六章,全都是生產過程中的重重要求。
這個法例條文還在不斷的擴展,這本書也會隨著官廠的擴大而繼續增補,每年一修。
“大司寇辦事用心了。”朱翊鈞大約翻閱了一遍,看了幾個例子,處處體現了王崇古的用心。
按道理來講,羊毛每斤隻值一錢幾分,織成呢布一定很便宜,但實際上,由於原料粗而且雜,質量太差,每天要雇用400個人挑揀羊毛,而每個人每天能隻能揀兩斤,在織成呢布前羊毛的成本已經很貴了。
而王崇古在西北找到了一種膨潤土,膨潤土是一種白色的土壤,可以去汙,西北的人常常用來漂洗衣物,而這種土添加,再加上水力推動水磨,一下子讓人工從四百降低了五十人。
比如,一百斤的羊毛中,隻有10斤能織上等呢,20斤能織次等呢,50斤能織粗氈子,還有20斤完全無用,這樣成本實在是高昂,一種工藝應運而生,名叫打勁兒。
就是通過梳理將次等、粗氈、無用毛料經過梳理清理,讓毛料可用。這樣從最初的四等料,變成了二等料,就是分為了精紡和粗紡,精紡和粗紡的主要分彆是長毛和短毛。
這些都是王崇古在官廠興建過程中,和工部一點一滴的研究出來,就這個打勁兒的過程,就有六道工序,斜釘梳、剝毛、夾持、清潔、開毛、密梳,無用毛料過四遍,就可以變成粗紡。
王崇古真的用心了,要說王崇古對皇帝、國朝到底有多少忠心,那倒不見得,但是王崇古一定忠於自己的內心,他想賺錢,而皇帝讓他賺錢。
這其實也就夠了,朱翊鈞也沒要求王崇古做道德聖人,他想賺錢,那就和朝廷有共識,就完全沒必要送到解刳院裡去。
每匹長5丈,寬5尺,每天可生產六百多匹粗紡布和二十匹精紡布,一年可以生產12萬匹粗紡布,五千匹左右的精紡布。
這個產量還不如英格蘭年產十五萬匹多。
可萬曆三年,還不是大英帝國的英格蘭,自然不能跟大明相提並論。
朱翊鈞看著最後計利表說道:“大司寇啊,這精紡布一匹賣三十五兩銀子,一尺就要七錢銀,這粗紡布一匹就要賣十五兩銀子,一尺就要三錢銀,一匹精紡布一匹計利十二兩四錢銀,一匹粗紡布一匹計利五兩一錢銀,是不是太多了?計純利三成半左右,這能賣得動嗎?”
“利不是臣定的,是戶部尚書定的。”王崇古可不擔這個責,這是戶部敲定的價格。
王國光的定價是經過了深入考量,甚至參考了英格蘭羊毛生意的利潤定下的數字,他搖頭說道:“陛下啊,不貴了,才三成半的利,再低,張羅這買賣作甚呢?”
“就這個價格,賣給安東尼奧,他也是極為樂意的。”
就這個價,安東尼奧拉回泰西去也有的賺,雖然不像絲綢那麼的暴利。
“那就試試吧。”朱翊鈞走進了羊毛官廠,工部尚書郭朝賓詳細的介紹著這繁瑣的羊毛生產過程,每一道工序,需要多少人,有多少的產量,戶部出身的郭朝賓可謂是如數家珍。
朱翊鈞巡視完了整個官廠,詢問了一些實際生產過程中的具體細節,對永定羊毛官廠工作做出了高度的肯定,而且每一個織工都恩賞了兩銀,作為朝廷的慶賞。
“去飯堂看看。”朱翊鈞的腳都跨出了永定羊毛官廠的大門,忽然轉頭對著王崇古說道。
正中午的時間,到了飯點,朱翊鈞倒是要看看,這官廠的夥食如何,這是計劃外的形程。
王崇古領著陛下來到了飯堂,笑著說道:“咱們官廠一天管兩頓飯,早上和中午,吃飽了才好乾活不是?”
按照王崇古的命名法,張居正那件毛呢大氅應該叫什麼?蓮青蟒紋貂毛精紡呢絨鶴氅?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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