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把之前的反射千裡鏡的曲線,放到了這個直角坐標係裡,發現它的經緯,似乎有某種神奇的規律。”
“更加明確的說,我們把經緯表示為xy,我發現它的縱軸的值,和橫軸的值關係為y=ax。”
“更進一步,隨意的一條直線,是不是也存在一種映射的關係呢?比如這一條斜著的直線,我們發現這條直線,可以表達為y=kx,這些都是過0點的,那麼向上平移,和向下平移呢?就可以表示為y=kx+b。”
朱翊鈞興致勃勃的講解著關於函數中映射的定義,其實很簡單,點構成了線,線構成了麵,那麼點在一個坐標係裡能夠表示,線也能夠用一個解析式去表示。
映射的數學意義是反映數與數的關係,而映射的幾何意義,就是點的集合。
張居正非常容易的就能理解,這是陛下在探索算理的過程中,專門搞出的一種數學工具,清晰明確,一目了然。
朱翊鈞也就說到了這裡,不過是數學工具,他做這些不是毫無意義,算學是三才萬物之總經綸。
度數旁通,就是用數字去度量天下萬物,而後互相貫通,王國光一直在致力於用數字去描述大明的國稅,讓大明的度支更加清晰,這是有著極其深刻的現實意義,畢竟數學不會騙人。
這和張居正一直提倡的天下九經,行之者一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易曰: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張居正看著那個直角坐標係,用數對去表示位置,用解析式去表達點的集合,也是頗為感歎。
“先生。”朱翊鈞放下了自己的題板,看著張居正說道:“俞帥三千人似乎不太夠用,是不是可以酌情加一點,畢竟隨著白銀的流入,以為擁有了白銀的權豪們,就會生出一些妄想來,以為有了金銀就可以為所欲為。”
“紅毛番的金銀陷阱,在大明可能是一個比紅毛番更加嚴峻的問題。”
西班牙的費利佩二世,這個日不落帝國的君王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越打越窮,越窮越打,尼德蘭是西班牙帝國最重要的稅賦來源,但是戰爭發生在境內,造成了對工商業的極大破壞,導致稅賦更低。
比如費利佩二世為了懲罰尼德蘭地區的普遍造反,提高了羊毛到尼德蘭的價格,造成了尼德蘭超過五百家手工工場的倒閉,而後英國佬直接就贏麻了,英國佬一直在出口毛呢,而且在泰西和西班牙毛呢產生了競爭。
西班牙自斷一臂,英國佬的毛呢生意立刻變得火爆起來,並且吸納了大量的失業工匠,成為了毛呢生意的中流砥柱。
費利佩二世對尼德蘭地區束手無策。
“臣會留意的。”張居正笑著說道,皇帝在提醒張居正潛藏在水麵之下的危機,而張居正的回答非常簡單,他會留意。
朱翊鈞看向了窗外,秋風卷動著層層的帷幕,笑著說道:“起風了,先生慢行。”
“臣告退。”張居正離開了文華殿的偏殿,大風呼嘯而過,帶來了淩厲的東北風,他走了幾步,隻覺得臉頰一涼,下雨了。
“元輔,陛下差咱家送來了傘和大氅。”張宏急匆匆的從殿內跑了出來,將一個毛呢大氅和雨傘遞給了張居正。
“臣謝陛下隆恩。”張居正披上了大氅,撐開了傘,一步步的走向了文淵閣,一如既往的處置著國事。
“你這大氅是陛下新賜的?”呂調陽看到了張居正回到了文淵閣,看著張居正身上那件蓮青蟒紋貂毛精紡呢絨鶴氅,有些疑惑也有些羨慕的問道。
張居正將大氅摘下,整理好點頭說道:“嗯。”
“聖眷正隆。”呂調陽也不知道怎麼說,隻能說小皇帝對張居正這個帝師真的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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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調陽將一本奏疏遞給了張居正,眉頭緊皺的說道:“晉黨在鼓噪,增加閣臣。”
“他們要推舉誰?”張居正略顯疑惑的拿過了奏疏,搖頭說道:“陛下不會同意的。”
推舉的人是張四維,但是陛下厭惡張四維,毫無掩飾的厭惡張四維,這種厭惡是對族黨的厭惡,更是對黨爭的厭惡,也是對不體朝政振奮勵精圖治之意的厭惡。
王崇古在西北補上了窟窿、安置了百姓、開墾的荒田,在幾個月的時間內,把羊毛生意的上下遊完全打通,將羊毛官廠初步設立。
陛下對王崇古的態度立刻發生了乘以-1的轉變,一口一個大司寇,一口一個國之肱股柱石,要陽光有多陽光,這就是陛下的態度,能體會振奮勵精圖治之意,利大於弊的臣子,陛下總是非常的仁慈。
在數軸上,一個數乘以-1,表示這個點,繞原點旋轉一百八十度。
“但是他們挑選的時機非常恰當,眼下東北正在動兵。”呂調陽心中千頭萬緒,最終化為了一道歎息,搖頭說道:“唉。”
“推王崇古。”張居正握著奏疏,笑著對呂調陽說道:“晉黨既然要推舉閣臣,王崇古不比張四維更合適?”
“非翰林不得入閣,這可是英宗皇帝之後的規矩。”呂調陽眉頭一皺,張居正這是在違背祖宗成法,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二甲第八十七名,不是翰林院的翰林。
自從天順年間之後,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南北禮部尚書、侍郎,非翰林不任,庶吉士始進之時,已群目為儲相。
張居正笑著說道:“大宗伯不會阻攔的。”
吏部雖然不便,但是禮部方便,這就有了運作的空間,既然晉黨要推舉,那就推舉王崇古好了。
張四維這個候選人,就是廷議通過了,陛下一定會一票否決,那不是激化臣權和皇權的矛盾嗎?
“伱說王崇古辦事牢靠,還是張四維辦事牢靠?好歹王崇古有真本事,給他事做,他真的能做好,俺答封貢可不容易,還不是被他做好了?”張居正還是覺得讓王崇古入閣比較妥當。
“那我跟大宗伯說一聲,看他什麼想法。”呂調陽想了想,將奏疏放在了桌上,打算前往禮部。
呂調陽剛出文淵閣,看著風雨大作,一場秋雨一場寒,呂調陽打了個哆嗦。
馮保正好前呼後擁撐著傘來到了文淵閣前,看到了呂調陽要出門去,便笑著問道:“次輔這是去哪裡?”
“去趟禮部。”呂調陽平淡的回答了一句,張居正和馮保交好,那是張居正。
呂調陽和馮保的關係非常一般,大明文官和宦官的關係也沒好過。
馮保也不介意呂調陽的態度,宦官要是跟大臣們關係好的不得了,那皇帝就該思考這個家奴是不是該沉井了,馮保笑著說道:“天氣轉寒,陛下賜了大氅給廷臣們,這不,我給次輔送來了。”
“謝陛下隆恩。”呂調陽沒想到自己也有一件毛呢大氅,他的也是鶴氅,但是和張居正的還是有些區彆。
張居正的大氅是賜服,對襟用的蟒紋,蟒紋不是蟒蛇,是四爪金龍,上麵全都是用金線繡成,而背後是一隻設計極為精美的仙鶴,所以叫蟒紋鶴氅。
而呂調陽的這件大氅可沒有蟒紋,這就有了極大的差彆。
馮保來文淵閣送賜服,而後就奔著六部衙門去了,到了刑部衙門,王崇古聽說天使來了,嚇了一身的冷汗,還以為張四維又闖了什麼禍,天使來拿他了!
當知道是皇帝賜服之後,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肚子裡。
“馮大璫,一點小意思。”王崇古摸出了一遝鹽引,十分絲滑的遞了出去。
馮保笑著搖頭說道:“這點小意思,就是咱家的項上人頭,大司寇莫要害咱家。”
“就是有些疑惑,按官秩,我應該是正二品的錦雞,而不是一品的仙鶴,這是不是有些僭越啊。”王崇古看著那件大氅,那是極為高興的,但又有些愁苦,上麵不是錦雞,而是仙鶴。
王崇古的太子少保因為女兒命婦誥命用了金字被褫奪了,所以王崇古沒有加官,他是不能仙鶴的。
“陛下特意交待的,就是仙鶴。”馮保也沒藏著掖著,笑著說道:“大司寇把差事辦好了,該有的都有。”
這話意思很明確,辦不好差事,該沒有的腦袋,那就沒有了。
“謝陛下隆恩!”王崇古心緒萬千隻變成了一句話,他肯定了張居正說的那些話,陛下很重循吏,差事辦得好,對大明利大於弊,能體朝廷振奮之意,慶賞是不會缺少的。
“大司寇留步。”馮保帶著大尾巴,在六部衙門串門,等到從禮部出來的時候,徐爵一愣說道:“沒了呀,我記得我按著老祖宗給的單子,點清楚了才出的門的呀。”
這還有個吏部衙門沒去,結果這大氅就發完了。
“你沒點錯。”馮保樂嗬嗬的說道。
“啊?那吏部尚書的大氅呢?”徐爵疑惑的說道。
馮保麵色嚴肅,他需要在徒子徒孫麵前保持住自己的威嚴,他看似平靜的說道:“本來就沒有他的。”
“啊這…”徐爵愣住了,陛下的心眼真的比針尖還小,連表麵的客氣都懶得做,一件毛呢大氅都不肯賜。
那到時候文華殿廷議的時候,彆的廷臣都穿著大氅去了,隻有張翰沒有,那場麵,簡直是羞煞至極。
侮辱人這方麵,小皇帝依舊保持了他一貫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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