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宋仁宗皇帝直到劉娥劉太後離世,二十四歲才開始親政,親政之後,宋仁宗才知道,叫了二十多年的親娘,根本不是親娘,親娘是李宸妃。
宋仁宗號慟頓毀,甚至發兵包圍了劉太後家人的家宅,最終並未發作隻能作罷。
反觀李太後直接輕飄飄的留下了一句,要好好聽先生的話,就準備離開權力的核心了。
李太後實在是對朝政有些厭倦了,不懂還必須要懂,小皇帝整天嘮叨那些治國的原理,有些李太後能懂,有些她真的弄不太懂,索性小皇帝明事理,直接交給小皇帝便是。
“娘親啊,再待下去,怕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話,傳的哪裡都是,先有何心隱,再有曾光,又冒出個餘懋學來,娘親回慈寧宮享清福去了。”李太後擺了擺手,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兒呀,娘親給你留了個侍女,這王夭灼,長相秀麗,這身段也不錯,而且關鍵是身世清白,這近前伺候,最主要的便是身世清白。”
“裕王府潛邸舊眷又如何呢?那張秋菊還不是吃裡扒外!”
“身世清白好啊,連個自己的親戚都沒有,而且對皇兒死心塌地。”
李太後看上王夭灼三個原因,長得好看、好生養、身世清白,孑然一身,最適合伴駕左右,其他的通情達理、聰明伶俐都是加分項。
至於身份卑賤,小民出身,李太後自己本身就是小民出身,逃荒入的京師,窮困潦倒的時候,李太後的生父李偉直接把李太後送到了裕王府做了侍女,說是送,其實就是賣。
朱翊鈞並沒有過多的挽留說道:“孩兒會過去看娘親的。”
“嗯嗯,娘親走了。”李太後看皇帝聽懂了她這個母親的意思,她的意思很明確,多子才是多福。
李太後和陳太後擺了擺手上了轎攆,向著慈寧宮去了。
初一十五是必須要去請安的,其餘時間想去看也不多遠的路。
朱翊鈞看著王夭灼,打量了一番,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說道:“日後你就住在乾清宮吧,還到內書房讀書,也到皇叔那裡學樂理。”
“奴婢遵旨。”王夭灼行禮領命,她對於李太後的安排,沒有任何的不滿,王夭灼沒有任何反對的想法。
從李太後把她叫到跟前的那一天起,王夭灼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她沒有不滿甚至是感恩戴德。
皇帝陛下讓緹騎追查了陝州盧氏,為她的父親報仇,她早已做好了打算,銜草結環以嘗聖恩。
而對於麵前的皇帝,王夭灼就更沒有不滿了,即便是拋開了皇帝的身份,小皇帝本身也是一個很可靠的人,哪有天生貴人天天被陪練打的?當然這貴人更多的時候都是在打彆人。
隻是王夭灼總是覺得麵前這個皇帝,蔫兒壞,眼睛珠子一轉就是個主意,怕是日後免不了被欺負。
“今天就開始通房嗎?”王夭灼略顯迷茫的問道,通房可是人生大事。
朱翊鈞看著王夭灼笑著說道:“你?小豆芽,再發育發育吧,朕可是習武之人!爾還承受不住攻伐。”
十三周歲小皇帝身體還在發育期,朱翊鈞最近的武道進步較快,青春期當然會有點衝動,也不是克製,主要為了發育。
王夭灼雖然底子不錯,但還是得再發育發育,跟個豆芽菜一樣,朱翊鈞又不是泰西的神父,好這口。
朱翊鈞一直得到了四月中旬,才等到了狂風驟雨來臨。
四月十三日,正中午時候,天空的積雨雲將天日掩蓋,正中午就變的如同晚上一樣的昏暗,時不時有電閃雷光在雲層中不斷的閃耀著蔓延,轟鳴之聲陣陣,狂風卷動,黑沉沉的陰雲將整個天空壓的極低,暴雨隨時可至。
朱翊鈞已經反複下旨,讓下雨天所有宮宦遠離引雷塔,誰不聽詔令,被雷劈了,就自認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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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雷塔三十多丈高,幾乎和大報恩寺琉璃塔一樣高,直挺挺的伸向天空。
朱翊鈞站在窗口,任由狂風夾帶著清涼之氣,吹動著帷幕獵獵作響。
“把窗戶關上?”張宏低聲詢問著陛下的意見。
朱翊鈞搖頭說道:“不用。”
他剛說完,話音還未落下,一道撕裂半個天空的閃電,迅速劃過了天穹,如同蛛網一樣的分叉,將整個天空照亮,閃電劃破蒼穹的聲音,如同撕裂巾帛之聲。
就連建極殿頂上的碳化黝黑色的傷口,也在雷光中若隱若現,那是隆慶四年被雷劈出來的傷口,那年朝臣們爭相上諫,勸隆慶皇帝修省。
閃電順著天穹向著引雷塔而去,電光打在了塔尖之上,順流而下,流向了地麵。
並沒有朱翊鈞設想中的劈裡啪啦帶火花的模樣,就隻是劈到了塔尖上,而後轟鳴的雷聲傳來。
引雷塔工作正常。
傾盆大雨狂瀉而下,這一場大雨持續了僅僅小半個時辰,就慢慢變小,而後開始放晴,等到天空完全放晴的時候,朱翊鈞帶著張宏等一眾去點檢,自己的磁鐵是否製作完成。
“陛下,好像成了,但好像又沒成。”張宏在放晴的午後,打開了木箱,將纏繞的銅線繞開,拿出了一塊鐵片,鐵片被吸了過去,張宏摳動了下,便摳了下來。
而後開啟了金線和銀線,結果都差不多。
這鐵塊有磁性,但也就是個吸鐵石的水平。
經過了繁瑣的檢驗,朱翊鈞宣布,充磁雖然成功,但科研探索失敗,強磁鐵並沒有得到。
實踐證明,閃電的確可以充磁,但是永磁鐵的的強弱,還是跟材料有關。
失敗是成功之母,朱翊鈞也沒打算一次成功,他其實就是想證明一件事,那就是雷電並非天人之怒,他想要破除的是天人感應的說辭。
從隆慶六年起的客星,到最近的四川火流星一赤一綠,朱翊鈞已經被這一套搞得有些煩躁了,之所以建立這座引雷塔引雷,磁鐵的充磁隻是順帶,隻是一個小實驗,最重要的就是破了這一套天人感應的玩法。
不懂的東西,是大明還沒搞明白的萬物無窮之理,而不是所謂的天人震怒。
引雷成功才是這次引雷塔的目的,雷、流星、日食、月食、客星都是一種自然現象,而不是推給天人震怒示警。
皇帝的身上也有枷鎖,而這引雷塔是他的破枷鎖的那把利刃。
朱翊鈞將自己的研究與發現,張榜公告。
在朱翊鈞忙著折騰引雷塔的時候,張四維在忙著折騰毛呢廠,他失敗了。
他的失敗和王謙沒有任何的關係,這一次王謙沒有阻攔張四維,也沒有買通任何人,而是張四維自己沒做成功。
永定毛呢官廠誌,在皇莊有售賣,並不是張四維一個人探索,而是很多商賈聞著味兒就過來了,而後在永定河畔,數日之間,十幾家工坊應聲而起。
需求的確在,大明毛呢官廠主要是供給軍需,隻剩下點邊角料給民間,民間的商賈可謂是一料難求,朝廷都把工藝直接公之於眾,按照道理來講,直接上馬就可以了。
照葫蘆畫瓢,也能達到,但是很快,商賈們就發現,這毛呢生意,沒那麼好做的,最後隻留下了一家毛呢廠叫永升號,直接宣布成功,而這個東家極為神秘,並沒有留下太多的消息。
王崇古卻知道,永定河畔唯一成功的那一家東家姓李,武清伯李偉的李,但其實真正的主人是皇帝,那根本就是個皇莊,這個永升號毛呢廠,根本就是皇帝給李太後的禮物,李太後如此輕易歸政天子,出乎了王崇古的預料。
明明陛下已經否決了移宮的提議,太後卻自己離開了,這讓已經準備好了站隊的朝臣們,格外的失望。
怎麼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歸政呢?
鬥起來!最好像當初張太後和世宗皇帝那樣鬥起來,才算熱鬨。
這座毛呢廠不大,規模隻有官廠的十分之一,一年頂多盈利兩三萬兩銀子,但這筆銀子顯然是給李太後自己支配。
王崇古如何知道如此秘密的事兒?因為是陛下直接告訴他的,這永升號的毛呢廠也是他在經營。
王崇古覺得皇帝這買賣做的不虧,甚至是大賺,哪怕是把整個毛呢官廠都打包給李太後,這事都不見得是小皇帝吃虧。
頂層權力的撕裂,造成的動蕩,是極其危險的,而一場本該波及整個大明的劇烈的動蕩,連個火苗都沒燃起,就歸於平靜了。
張四維的買賣失敗,是情理之中。
官廠必須緊靠水源,水邊的地就是一大筆錢,營造又是一大筆錢,營造之外還有雇傭人工,這又是一大筆錢,這就篩選掉了一部分的人。
如果僅僅是錢也就罷了,還要打通原材料的供應,比如發酵金液洗滌的羊毛、比如白土、比如宮廷秘方草木灰結晶物等等,這些東西,可不是那麼好打通的,哪怕是朝廷已經說明了一視同仁的對待,可是白土供應,官廠擴張都不夠,從何處購得?
沒有朝廷政策的支持,王崇古就是天大的本事,官廠也做不到如此規模。
即便是打通了原材料供應,還有一個巨大的難題,那就是人工,無論是力役,還是織工,在朝廷官廠擴建的時候,就必須比官廠出價更高才能雇傭的到人工,這又是一筆巨大的投入。
王崇古趁機擴大了一波官廠的規模,將這些失敗的生意,全部劃拉到了自己名下,不是強取豪奪,而是極為合理的價格,商業競爭的事兒,怎麼能說他王崇古落井下石呢?
讓王崇古有些意外的是,永定官廠周圍誕生了一大堆小的手工作坊,這些手工作坊做的事兒不是毛呢,而是供應,大明的百姓是很勤勞的,官廠若是堆積了羊毛,可以交給他們去清洗,而官廠的毛呢也可以交給他們去做成成衣,官廠的營造則可以雇傭力役。
一切的一切,都是生機盎然。
王崇古回到家中已經是夜上柳梢頭,他哼著山西小調,他的心情極好,毛呢廠的擴張速度遠遠超出預料之外,他打算今年年底跟陛下好好商量下,把一成的比例分紅,換成固定的十萬兩分紅,再多他怕銀子要了自己的命,銀子太多也燙手。
他盥洗了一下,來到書房,準備明日的廷議。
王謙衝進書房的時候,入門被門檻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即便如此,王謙根本顧不得自己是否受傷,滿臉的驚魂未定,整個人都在顫抖,驚懼無比的說道:“爹!宮裡傳來消息,乾清宮失火了!”
“看看,你年輕了吧,上次宮裡還傳出消息,陛下龍馭上賓了呢!楊太宰被嚇得暈厥過去,陛下第二天出現在了文華殿上,宮裡那馮大伴老是傳些假消息出來,這都第四年了,這鬼把戲,還沒有玩膩呢?”王崇古根本就不信這種消息,已經上過當了。
王謙沒有站起來,也沒有趴著,而是以一種蜷縮著的姿態,顫抖的說道:“是真的,宮裡方向,火光衝天!”
王崇古竄出了書房,看向了皇宮的方向,整個人開始抖,然後開始暴怒了起來,他立刻對著兒子說道:“速去打聽消息,看陛下是否有事!”
李太後的歸政在曆史上也是輕描淡寫的,可是你看正德年間和嘉靖初年的那些黨爭,一夫一妻的張太後,搞出的那些個幺蛾子事,就知道大明頂層權力的撕裂確確實實會造成極其嚴重的黨爭和惡果。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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