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戚繼光和俞大猷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虎父犬子。”戚繼光的話不多,但是對王世貞的評價不高,王忬是被冤枉的,王忬被平反後,戚繼光去送賀禮,都能被構建出一個戚繼光和他王世貞關係極好的假象來,戚繼光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王世貞在鄖陽遊山玩水,不知韜光而厚其蓄,雅不樂行,四處遊山玩水,政事上毫無建樹,自詡弇州山人,整天附庸風雅,實在是不堪重用。”海瑞宣判了王世貞的政治死刑,這個人不是個循吏,也無骨鯁正氣。
弇州山人四部稿,一共一百八十多卷,這一本書就是王世貞在鄖陽一年零八個月的所有功勞,他自己寫書刻印,主要是為了維持他文壇的地位。
做巡撫很忙,尤其是當下做巡撫,要主持清丈,會更忙,大明這麼多的巡撫,就王世貞天天閒的沒事乾,附庸風雅,吟詩作對,寫了一本大部頭的書來。
經海瑞鑒定,此人無骨鯁正氣,巡撫隸屬於都察院,一般都是掛京堂都察院左右都禦史的職,也就是總憲外出巡撫,這王世貞不推動清丈,不緝匪查盜、體察民情、疏浚水路、安土牧民也就罷了,整天吟詩作對,算個什麼事兒?
萬士和歎了口氣說道:“他寫的那四部稿我看過幾卷,都是刊印售賣的書,都是些陳詞濫調的複古之說,他說西京之文實,東京之文弱,猶未離實也;六朝之文遊,離實矣;唐之文庸,猶未離浮也;宋之文陋,離浮矣。元無文。就是說,看文讀詩,就看西漢和唐就夠了,其他就不用看了。”
這種全麵否定,在複古學派裡,不要太常見,《春秋》之後史筆無大倫,唯記事耳,都是一樣的套路,都唱爛的戲,嚼爛的饅頭,還拿出來翻過來覆過去的炒。
不過想來也是,王世貞就是複古七子之首,他不談複古談什麼?隻能說王世貞落後版本了,孝宗以來,的確喜歡談複古,但是現在朝中的風氣在變。
現在大家討論矛盾說,哪怕是不討論矛盾說,也要把完整版的知行合一致良知拿出來,否則根本無法和矛盾說辯經。
“那就讓他回家閒住吧。”張居正寫好了奏疏,都察院和吏部都給出了人事任免的意見。
“鄖陽巡撫的話,我提名湖廣左布政使徐學謨,為右副都禦史撫治,諸位以為如何?”
鄖陽巡撫掌管,鄂、豫、川、陝毗鄰地區的五道八府九州軍民事務,鄖陽府、襄陽府、荊州府、安陸府、南陽府、西安府、漢中府和夔州府,都歸鄖陽巡撫管理。
這個地方多流民,常多生叛逆民亂,是個很關鍵的位置上,王世貞在這麼關鍵的位置上,遊山玩水,也不能怪張居正不顧同榜之誼了。
汪道昆和淩雲翼都在這個地方做過巡撫,但是王世貞顯然辜負了張居正對他的期許。
這個徐學謨也不是張居正的人,當初遼王除國的時候,徐學謨上奏說遼王不可能謀反,遼王最後被隆慶皇帝除國,徐學謨被罷官回鄉,到了萬曆年間才被啟用到了湖廣做布政使。
現在也算是升官了。
鄖陽巡撫管著張居正的老家江陵,張居正就不可能安排自己人,所以,就提拔了一個白色的無黨無派之人。
朝臣們對這個繼任者,並沒有太多的意見。
兵部和戶部聯手將大明九邊邊鎮的糧餉核算了出來,並且做好了一個表呈送陛下禦覽,這個表裡的內容極其豐富,除了額定的銀、糧、料、草、布的用度之外,還有去年的用度,並且算出了差額,算出了同比增長率,在表中也使用了負數。
朱翊鈞看了許久,萬曆四年,大明九鎮一年要花掉6705478.24兩白銀,2700641.02石糧,開口問道:“這算上長城鼎建的錢糧了嗎?”
“沒有,專款專用,鼎建的錢另外劃撥,由閱視侍郎和閱視邊方給事中,負責監察審閱。”兵部尚書譚綸回答道。
九鎮一年花掉的銀子,就等於朱翊鈞兩個皇宮。
“宣府大同一年僅僅額銀就要花掉250萬兩白銀。”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這兩鎮的花費,等同於薊鎮、永平鎮、密雲鎮、昌平鎮、易州鎮、井陘鎮、遼鎮的總和,宣府大同的軍餉又是陝西三邊的兩倍。
第(2/3)頁
第(3/3)頁
“這麼多的原因,是把馬價銀核算到了裡麵,如果去掉馬價銀的話,大抵和其他鎮不相上下了。”王崇古試探性的回答了陛下的詢問。
兵部和戶部真的是整了個大活!
這賬不能算,一算就露餡了,連最後的遮羞布也被扯掉了。
任誰看到這個表,看到宣大那遠超其他鎮的糧餉,不得問一聲,怎麼這麼多?繼而聯想到俺答封貢,最後聯想到兩宋歲幣之事上。
大明你也這麼拉了,淪落到花錢買平安的地步了?
“所以,有朝臣說這封貢的貢市,和兩宋歲幣有何差彆,有何差彆呢?高價買了點駑馬。三娘子不怕土蠻汗,若是朕,朕也不怕,一年上百萬兩銀子養著,土蠻汗怎麼可能是俺答汗的對手呢?”朱翊鈞讓張宏把報表送到了度數旁通十五屏,掛到了上麵。
朱翊鈞清楚的知道,若是沒有俺答封貢,大明西北現在還在作戰,一年的投入會遠遠超過250萬兩白銀,戰爭會讓糧餉暴漲,尤其是打不贏的戰爭。
“京營這四年來花了多少?”朱翊鈞看著戚繼光詢問道。
戚繼光翻了翻袖子,拿出了本奏疏俯首說道:“總計92萬兩白銀和84萬石糧,每年戶部都會盤賬,這是京營的六冊一賬。”
京營戰力強悍,裝備精良,人數隻有一萬左右,但是糧餉極為充足,而京營的軍士又是從九邊遴選,所以這個錢,花得不冤枉。
朱翊鈞終於停下了手指的敲動,宣府大同這筆賬,不能這麼糊裡糊塗不明不白了,他對著禮部尚書馬自強說道:“傳旨給昭勇將軍把漢那吉,讓三娘子進京來一趟,重新議定馬價銀之事。”
“大司寇有意見嗎?”
清理族黨之前,馬價銀不明不白,清理族黨之後,馬價銀還這麼不明不白,那不是白白清理族黨了嗎?
互市的大基調不變,但是俺答汗的左翼,談判的對象從晉黨變成了大明朝廷。
隆慶年間議和封貢,朝廷的大臣們誰都不願意丟這個麵子,背上歲幣的罵名,朱翊鈞是不怕丟這個人的。
“沒有!”王崇古立刻大聲的說道,他甚至有些如釋重負,這個馬價銀的差事,終於不用他繼續扛下去了,以前是厚利,現在這就是個雷,一年21000匹馬的生意,真的不如羊毛生意賺得多。
朝廷的風力已經變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說道:“繼續廷議吧。”
如果這次三娘子再次入京,能夠談明白,大明能節省不少的開銷,這一年一百多萬兩白銀的馬價銀,實在是有點多了。
有些個賬目是不能對賬的,張四維、吳兌、方逢時已經去了解刳院,這次的對賬,必然會揭露一個事實,那就是朝廷這一百多萬兩多出來的馬價銀,每年到底有多少流入了草原。
廷議仍在繼續,張居正眉頭緊皺的說道:“工科都給中劉鉉、山西道禦史賈如式,交章聯名言:民力匱乏、供應浩繁,乞賜停止蘇杭織造,說地方多一事,則有一事之擾;寬一分,則受一分之賜。”
王國光聽聞也是笑了笑說道:“他們是說與民爭利吧,蘇杭織造的絲綢,都賣給了紅毛番,停了,給他們權豪織造不成?”
“他們自己不給織工織娘們足夠的酬勞,還不肯給生絲合適的價格,還不肯買織機,哦,怪朝廷搶生意了嗎?權豪們自己掌控著佃戶,佃戶偷偷把生絲賣給朝廷,他們就不樂意了,泄泄遝遝,不必理會。”
王崇古搖頭說道:“我覺得要理會,這些個權豪們,很可能會限製百姓,不讓百姓把生絲賣給朝廷,對收絲的織造買辦說清楚,若是有人為難可到織造局求助一二。”
“織造局辦不了事兒,但是能直達天聽。”
蘇杭織造,以前是專門供給宮裡專用,現在變了,變成了專門做出口貿易,連明公們都沒有多少絲綢可用了,全被紅毛番買走了。
大明的蘇杭織造,養著一群織造買辦,專門走街串巷在鄉裡行走收絲,否則以現在這個絲綢一絲難求的情況,根本收不到絲,這得益於俞大猷在南衙的剿匪,讓地麵太平許多。
今年的形勢會更加嚴重。
生絲的價格水漲船高,絲綢的價格也會順勢增加。
王崇古說的是防止權豪們利用強人身依附,逼迫百姓不得賣給官廠,那就不能怪朝廷不客氣了。
“嗯,大司寇說的有理。”張居正點頭,將浮票寫好,王崇古提醒的很及時,也很到位,大家都在一個鍋裡吃飯,非要把鍋砸了,那朝廷的刀子也不是放在刀架上生鏽的。
“這是不是把還田拿出了一部分種桑,萬一權豪們玩起了把戲,也好過無米下鍋的局麵。”王國光提出了一個主意,籠統的來說,改稻為桑。
“改稻為桑,詢問應天巡撫、鬆江巡撫、浙江巡撫為宜。”張居正斟酌了一番,還是覺得問問地方主政官們的意見。
朝廷有的時候想的很美妙的政令,想的太過於美妙,往往收獲不好的結局。
張居正人在京堂,不了解各個地方的主要矛盾,改稻為桑,哪裡能改、哪裡種樹、期許幾年能成、改多少不影響糧價、桑樹種苗何來,用何種蠶苗等等,都需要拿個章程來,直接一拍腦門,全浙江全改稻為桑,那還當什麼國?
廷議結束之後,朱翊鈞猛地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戚帥,走走走,去京營操閱軍馬!”
朱翊鈞之前是閱視軍馬,每五天一次,當年朱翊鈞年齡太小,現在終於能夠操閱軍馬了,而且每天都能去,平替到了下午的習武時間。
小皇帝日益期盼著這一天,京營終於從西北回營。
“朕今天給軍士們每人切了五斤五花肉,十斤土豆,每人帶了一瓶國窖,大明京營奔波了一年了,回京了,還去了趟西北,今天操閱軍馬完畢,就犒賞三軍!”朱翊鈞對此次京營操閱軍馬是十分期待的。
朱翊鈞之前是閱視軍馬,但軍士們是知道皇帝來了,每次皇帝到了都會帶很多的肉,算是犒賞。
“俞帥也同往同往,先生也一道去吧!”朱翊鈞要出行,尤其是出京,那陣仗是少不得的!
張居正俯首說道:“臣遵旨。”
就曆史而言,終究是張先生錯付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