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缺這點聖眷嗎?隻要張居正不是明火執仗,跟著戚繼光一起造反,要奪了皇帝的鳥位,張居正的聖眷是不會損失的,不會損失也意味著不會增長。
張居正和戚繼光不會那麼做,曆史一次次的證明了,得位不正這四個字,就是王朝繞不開的魔咒,但凡是得位不正,最終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張居正、戚繼光不想以後被人指著罵:類司馬懿也。
在所有人看來,張居正清查隱丁,冒名影射者是應該的,而王崇古乾這些,是忠君體國的表現。
汪道昆有些尷尬,譚綸走後,他成了浙黨***,這楚黨和晉黨廝殺,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汪道昆壓根就沒準備,他一臉迷茫,這個時候,就顯得他
汪道昆很呆。
科舉臨近,意味著又一批的進士誕生,進士在稅賦、勞役、司法上享有特權,那麼圍繞著進士,就會有親族異姓影射者的出現,所以王崇古和張居正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這個時間對內開刀,就是告誡新晉進士,大明已經變了。
「好好好,很好,傳令各總督巡撫,嚴督所轄優免定例冒名之事。」朱翊鈞聽聞終於露出了個笑臉,他看著王崇古笑著說道:「次輔也不要吹求過甚,招致人心怨懟。」
「臣謹遵教誨。」王崇古俯首說道。
從數字上來看,楚黨的冒名優免的人比晉黨要少得多,可是楚黨的規模比之晉黨還要龐大,張居正得勢,楚黨自然會擴大,晉黨的問題顯然更嚴重,王崇古對內開刀也是怕引火燒身。
得虧是提前做了,否則張居正完成了清查冒名優免,他王崇古沒做,就陷入了絕對被動之中。
這也是王崇古知道自己鬥不過張居正的原因,很多事彆說做錯了,沒做到前麵就是被動。
這就是張居正在朝的政鬥格局,收買李樂已經是王崇古最後的掙紮了。
汪道昆左看看右看看,尋思著浙黨還是解散算了,楚黨***和晉黨***都沒對浙黨動手,浙黨就已經落於人後,雖然大家都不提,但汪道昆還是眼觀鼻鼻觀心的裝糊塗,恨不得立刻隱身。
「山東河南總督淩雲翼奏聞。」張居正說起了河南的事兒,河南地麵藩王遷入京師了,那麼河南地麵的清丈和隱丁問題,淩雲翼打算重拳出擊。
「工兵團營共計四營,分設坑冶采煤煉鐵,現在已經安置流民四萬八千有奇,淩部堂奏聞,要對河南地麵徹底清丈和普查丁口。嚴督各縣官查明見存人戶填注黃冊。」
隻要聽說過淩雲翼名字的人,都知道他要怎麼動手,忍了這麼久,都是為了大局考慮,等到藩王離開後,淩雲翼準備大展身手。
「淩雲翼劾河南布政使周有光、參議章複舉,姑息包庇女乾猾兼並,苦累小民,理當褫奪官身功名,革罷為民。」張居正看著廷臣們開口說道。
布政使、參議二人被革,意味著河南官場還要繼續地震。
淩雲翼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陛下啟用他去河南,就是讓他打硬仗,啃硬骨頭的,朝廷已經對河南緩慢的清丈徹底失去了耐心。
天下清丈是國策,河南地麵紋絲不動,稍有進展,糊弄朝廷,糊弄皇帝,糊弄天下,彆的地方看到了,清丈的成果可能會出現倒退的跡象,所以,河南地麵必須清丈,酒囊飯袋,屍位素餐者,是保護他們,不讓他們犯下更大的錯誤。
淩雲翼彈劾的內容充足且詳實,顯然是早有準備了。
朱翊鈞綜合了廷臣們的意見,結合淩雲翼的奏疏,最終開口說道:「周有光和章複舉的確有包庇,但淩部堂到河南後,便不敢再犯,押解入京徐行提問吧。」
河南清丈老大難,周有光等人,貪是貪了點,但放在快活碑林裡,就很不起眼了,還不至於流放或者斬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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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地麵人地矛盾最為尖銳,傳旨淩部堂不宜吹求過急,朕等得起,他可以慢慢來。」朱翊鈞給了淩雲翼支持,放寬了時間限製,這樣一來,淩雲翼也可以從容些,河南清丈一直鬨騰了百餘年,一直到雍正年間,田文鏡下狠手,才徹底厘清。
淩雲翼也不用著急,畢竟他的客兵隻有一千五百人,這是最能打的精銳,可相比較千萬丁口的河南,真的鬨出大亂子來,他手裡的武力不足以震懾。
「山東地麵的耆老們上了一本很奇怪的賀表。」萬士和麵色古怪的說道:「大抵就是山東地麵的耆老,請淩部堂回去。」
「他們瘋了嗎?」朱翊鈞呆滯的問道,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廣州地
麵的耆老們獻賀表,恭喜淩雲翼高升,讓淩雲翼永遠不要再回兩廣了,結果不到半年時間,就被王家屏給折騰的痛不欲生,鬨著要請淩雲翼回去給他們一個痛快。
現在輪到山東地麵翻燒餅,思量淩雲翼的乾脆利落了嗎?
「現任山東巡撫王一鶚,是個讀書人。」萬士和儘量委婉而簡練的陳述了其中的緣由。
淩雲翼他殺人,但王一鶚誅心!
王一鶚在山東幾乎每個市集前立了一塊碑,正麵寫著‘遭禍冤狗碑",背麵則是寫著兗州孔府逼迫陳大壯的父親為狗送殯的天下奇聞,這個碑文是用俗文俗字寫的,內容詳細的描寫了陳大壯一家的淒慘。
隻要這個碑文立著一天,整個山東地麵的鄉賢縉紳們,就隻能謹小慎微,絕不敢稍微露出一點爪牙來,兗州孔府還在的時候,山東地麵望族多依附其生存,現在孔府倒了,但王一鶚依舊用這狗碑震懾鄉賢縉紳。
王一鶚此舉,無疑是給孔府的棺材板,釘了一顆穿心釘。
淩雲翼的威脅是十分直接的,就是明晃晃的刀子,隻要配合,就不會有事,但王一鶚這碑一立,鄉民再蒙受什麼屈辱,就不由的會想起陳大壯的悲慘。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若士必怒,伏屍二人,血濺五步。
陳大壯選擇了信任皇帝,兗州孔府遭到了清算,這是正義得到了伸張,即便是百姓受了冤屈,不走極端,也會訴諸於官衙,這也是王一鶚的目的,皇帝、淩雲翼不顧身後名,在山東打下的堅實基礎,不允許被破壞。
「王巡撫是有些辦法的。」朱翊鈞聽聞也是點頭,這可是他力排眾議做的人事任命,至少到現在為止,沒有讓他失望,這就是徙木立信,隻要王一鶚這信立好了,山東地麵在大方向就不會出差錯。
「山東耆老無不懷念淩部堂。」萬士和頗為感慨的說道。
淩雲翼在的時候,這也不滿那也不滿,覺得明晃晃的刀子嚇人,淩雲翼走的時候,彈冠相慶,恨不得放兩萬響的鞭炮,現在知道王一鶚這種讀書人的軟釘子,更難下咽。
廷議的內容主要是大明各地的變化,王家屏在廣州建了一個大型的造船廠,預計在年底之前,就可以投入使用,能造五桅大船,這也是申時行從鬆江造船廠支援了兩名大工匠,三百名工匠,才能搭台唱戲,相應的安南的糧食和木料入廣州市舶司後,也會更多供應鬆江府。
鬆江府已經完全脫離了小農經濟,蛻變成為了商品經濟,這是萬曆維新的橋頭堡,人口還在虹吸,需要的糧食越來越多。
張居正當年執行的政令,加大對安南國的糧食進口,已經初步有了效果,因為大明糧食旺盛的需求,安南國越來越多的糧食開始流入大明。
地畝產量是有數的,安南國去年夏天造了水災,糧食歉收的同時,糧食出口還在快速增長,安南已經有了亂起來的趨勢。
廷議還在繼續,趙夢祐帶著緹騎開始抓捕大將軍府‘黃公子"了,因為有順天府丞提供的消息,所以找到人並不困難,順天府丞沈一貫有點膽戰心驚,緹騎來抓人,會不會代表著朝堂要發生劇變?大將軍府和皇帝要是鬨起來,那可是天崩地裂之事。
沈一貫一聽,才知道,原來掮客黃公子是假的,這才算是放心下來。
「朝廷怎麼知道黃公子一定是假的呢?這要真的是大將軍府門下的呢?」沈一貫麵色為難的說道,他還是有些擔心,萬一是真的,該如何是好。
趙夢祐想了想說道:「大將軍府沒有黃公子。」
「嗯?」沈一貫眉頭一挑,本來他以為是戚繼光在文華殿上和黃公子進行了切割,但一想到平日裡戚繼光對黃公子的縱容,
又不太像如此輕易切割的樣子,沈一貫皺著眉頭稍微思忖了一番,聽明白了趙夢祐的意思,猜出了之前黃公子的身份就是皇帝。
敢假冒奉國公府的人,還不被大將軍追責,那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陛下借著黃公子的名字微服私訪。
真假美猴王,真美猴王聽說有人假冒自己,那指定被氣得不輕。
趙夢祐帶著緹騎風馳電掣的趕完了太白樓,在包廂裡行騙的黃公子直接摁下,押入了北鎮撫司的天牢之中,而沈一貫也接到了刑部的駕貼,開始對京師廣泛存在的掮客展開了抓捕,管你是真的有門路,還是假的有門路,抓了送綏遠挖五年煤再說。
朱翊鈞從北大營操閱軍馬回到通和宮後,簡單盥洗了一下,就氣衝衝的跑到了北鎮撫司大牢,見到了膽大包天的‘黃公子"。
皇帝趕到的時候,趙夢祐拿著卷宗,遞給了皇帝陛下,麵色有些擔憂的說道:「陛下,人的確是來自於蓬萊黃氏,人家才是正主。」
「嗯?」朱翊鈞打開了卷宗,認真翻看了一遍。
蓬萊黃氏黃一雀的第六個兒子,名叫黃遠先,黃一雀是抗倭義士,在湖洋縣附近進行了整整八年的抗倭,直到戚繼光逐漸平定了山東、南衙、浙江地麵的倭亂,黃一雀才重返故裡。
黃遠先行商至京堂,聽說京師有個黃公子,極為囂張跋扈,就立刻意識到有人冒充,就打算引蛇出洞,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看看到底是誰在敗壞他們家的名聲,這一試,就試出事兒來了。
要是知道會招來緹騎,打死他也不試。
「這是李逵遇到了李鬼,還是李鬼遇到了李逵?」朱翊鈞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開口問道:「確定他是為了引蛇出洞,不是為了錢?」
「黃氏是海商,掮客這點散碎銀子,看不太上,風險大還不怎麼賺錢,學子都是仰賴父母供應,哪有那麼多的銀子可以欺詐,黃遠先入京也是為了賣海帶,聽聞蓬萊黃公子的名聲後,才故意讓人散出去消息。」趙夢祐都把黃遠先祖宗十八代查清楚了,確實沒什麼問題。
黃遠先他爹是蓬萊湖洋的鄉賢縉紳,倭患鬨起來也是被倭寇弄的家破人亡,而後和倭寇打了整整八年,直到倭患漸止,黃遠先本人更是幼子,深受寵愛,管著家裡的海帶生意,這入京來做生意,才有了這麼一出。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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