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茴輕手輕腳推門進來,手裡捧著潔麵用的銅盆和溫水,臉上帶著溫柔笑意,仿佛這日的清晨格外不同。
身契被撕毀,她不再是奴籍。儘管她的忠心不變,可乾起活兒來的感覺真就完全不同了。
她昨晚甚至盤算,若是府裡有可靠的家生子,尋思著合適就嫁了,一輩子不用離開夫人,還能生個不是奴籍的孩子。
若孩子是個聰明的,送他去讀書學武,沒準能跟邢明月一樣……就算不如邢明月,差點也行啊。其實隻要健健康康,以後長大了還能替主子分憂乾活兒。
北茴昨晚一夜沒睡,連一生的事都想完了。
她總算理解夫人常說的話,“給你們找個好歸宿,嫁人生子,人生圓滿。”
時安夏忍不住看著北茴笑,“今日吃了蜜糖嗎?臉上樂開了花。”
“哪有?”北茴沒好意思說自己心裡那點小算盤,隻利落將銅盆輕輕放在雕花木架上,又細心拿起毛巾在水中浸濕,擰至半乾,雙手遞到時安夏麵前,“夫人,溫度剛剛好。”
時安夏微微點頭,接過毛巾,輕輕擦拭著臉龐,“也不知小紅鵲怎樣了?她這人怕生,膽兒小……”
北茴笑,“夫人放心吧,奴婢瞧著她哥哥姐姐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該是會待她如珠如寶。”一時不禁有些感慨,“奴婢覺得世間之事真神奇啊,紅鵲竟然是部落的小公主。若不是遇到主子您,她那長相……”
時安夏斂下眉眼,心頭掠過一絲淡淡憂傷。不由想著,上輩子她遇到我,也不見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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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主子沉思,北茴從對方手上拿過毛巾,試探著問,“夫人,紅鵲是要跟著她的哥哥姐姐回部落去嗎?”
時安夏搖搖頭,“自然不會。他們那部落如今情勢複雜,紅鵲跟著回去隻會受苦受難。我可舍不得。”
“奴婢也舍不得。”北茴聞言,放下心來,“奴婢就覺得紅鵲那容貌過於出眾,現在還小倒是不怎麼看得出來。再長大點,您看她姐姐就知道了,那容貌……若沒有像夫人您這樣的手腕護著她,奴婢實在擔心得很。”
時安夏不由拉過北茴的手,輕輕搖了搖,“北茴姐姐,你總操心彆人的事。你今年十八了吧?有合意的,要早些跟我說。我先替你掌掌眼,人品好的,咱們留意著,尋個知冷知熱的人過一輩子。”
若是往常,北茴早已反駁了回去,可昨兒尋思過一宿,今兒再提到這話題,不由得臉兒一紅,“嗯”了一聲,便悶頭幫夫人找衣裳去了。
時安夏見狀,就覺得那身契撕對了。誰真的希望自己是奴籍呢?
在北翼,母親是奴籍,孩子也是奴籍。這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無望,真是讓人對生活失去應有的憧憬和美好。
當時唐楚君問她,“你就不擔心丫頭們的心思起了變化?”
時安夏卻想的是,上一世人家儘過一次忠就夠了。這一世,算她還賬。
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不能輕易考驗,也不能輕易揣測。她想真心換一次真心,試試看。
北茴取出一件水藍色繡著蓮花圖案的衣裙,輕手輕腳為時安夏換上。
衣裳質地輕柔,隨風輕輕搖曳,如同一幅水墨畫。
穿戴完畢,北茴又親自給時安夏梳頭。隻用了一支白色玉簪,輕巧插入挽起的發髻中,說不出的清淡雅致。
正在這時,南雁站在簾外問,“夫人,奴婢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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