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邊，趙嬌等得很焦急，看著秦鋒背著一個外國人下來，看著對方鞋子上還吊著釘板，睜大了眼睛，這個可憐的外國人！“打開後門！”趙嬌打開後門，幫忙把安迪送進後座，桑塔納風馳電掣，駛向距離最近的309醫院。“快，有外國人受傷了，立刻組織專家會診！”看著安迪被推進了手術室，秦鋒鬆了一口氣，這個插曲算是告一段落了，自己也該走了。做好事不能留名，對方如果要找的話，紅色桑塔納，平旺鎮，這些聯係起來，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現在要深藏功與名。“趙嬌，咱們走吧。”秦鋒向趙嬌揮揮手。“嗯。”趙嬌跟著秦鋒打算離開，卻聽到旁邊病房裡傳來的對話聲。“老楊，你們一個小小的土法煉鋼廠，回收點廢鐵，最多融化成錠，然後賣給首鋼就行了，搗鼓個生鐵爐子啥的還行，何必自己搗鼓什麼鋼管的，質量很鬨保證的啊，你一著急居然腦出血，這幸虧搶救及時，要是晚一步…”“唉，早知道創業這麼難，就老老實實地在首鋼裡當工人好了，看著社會上這麼多人下海經商，咱不是也心裡癢癢嘛。”老楊的聲音低沉，說的也很慢：“原本以為靠著咱們在廠裡練就的手藝，出來乾也能發家致富，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沒有什麼環保的說法，各種能人輩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首鋼的工人楊鑫就動了心思，從首鋼辭職，承包下來了方山區兩鄉鎮的一個小高爐。這是在大煉鋼鐵時代建造的小高爐，當初就是首鋼幫忙援建的，所以質量還行，當年楊鑫剛剛上班，就跟著一起來搞援建，對這裡很熟悉，之後，隨著大煉鋼鐵鬨劇的終結，這裡也被廢棄了。進入八十年代，社會上人心活動，誰膽子大，誰就能做首先富裕起來的人，去年的時候，楊鑫也決定大乾一場，正好手下的大徒弟就是兩鄉鎮的，家裡親戚還在當鎮長，於是他拉著自己的徒弟一起離開首鋼，花了兩萬塊錢，把這個小高爐給承包下來，聯合兩鄉鎮成立了個鄉鎮企業。他們收廢鐵，造翻砂件，生產個煤爐井蓋柵欄什麼的，紅紅火火，當年就賺了十幾萬。有了錢，他們的膽子就更大了，就在今年，他們又上了一台電爐，一台軋鋼設備，一台卷板機，上馬了鋼管項目。這幾年來，國家經濟發展很快，到處都在搞建設，不管是自來水管還是下水道管都很缺乏，楊鑫瞄準了這個市場，開始造鋼管。但是，直接回收廢鐵冶煉出來的鋼材質量不穩定，爐子和井蓋之類的要求不高，鋼管就不一樣了，他們造出來的鋼管根本就承受不住壓力測試，上了壓力就崩管！他們去各個工地推銷，立刻受到了歡迎，但是等到一測試，所有人都傻眼！他們也沒有想到產品會賣不出去，收購了大批的廢鐵，全部造成了鋼管，電費就花了好幾萬，流動資金都消耗光了，還從信用社貸了一大筆錢，這些鋼管要是當廢鐵賤賣，最多就是填了信用社的窟窿，他們自己之前賺的錢全得賠進去。重新回爐？質量能否達標不知道，而且也沒錢生產了啊！當務之急是解決流動資金問題，楊鑫叫著曾經在首鋼裡一起工作的老夥計王進步做擔保去銀行借款，沒想到繼續碰壁，來到第四家銀行的時候再次被拒，著急之下當場腦出血，好在離醫院近，這才沒出大事。王進步也沒通知楊鑫的家裡人和徒弟，怕他們著急，自己留下來陪床。“我自己賠了也就算了，手下的幾個徒弟還等著賺大錢呢，老王，你說我怎麼和他們交代啊！”“咱們首鋼這幾年一直缺人，你和你的徒弟可以繼續回來乾，不過正式工是夠嗆。”“回去？這得多丟人啊！而且本錢都賠進去了，接下來的半輩子都翻不了身了啊！”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你們的產品降價賣嗎？要是比市場價便宜一半的話，我都要了！”兩人驚訝地看向門口，那裡站著一個小夥子，眉清目秀，器宇軒昂，身邊跟著一個漂亮的女孩，穿著時髦，都市麗人。“請問，您是？”“我們是太平洋商貿公司的，這位是我們的秦總。”趙嬌早就輕車熟路，一邊說，一邊遞上來了名片。王進步接過來，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你們公司總部在國際大廈？那可是跨國大公司的辦公地點啊！”“怎麼，我們不像是跨國大公司的嗎？”秦鋒說道：“我的時間寶貴，你們的產品要賣的話，我就全收了，如果不賣的話…”“賣，當然賣。”楊鑫趕緊說道：“不過，我們的鋼管質量太差，承受不住管道的壓力，您要這些鋼管…”這些年來，鋼鐵的價格變化很大，在八十年代初期，一噸鋼材的價格在五百元左右，到了84年搞雙軌製，內部使用的價格漲到了六百多元一噸，而市場供應價格高達一千元一噸！到了去年的時候，市場供應鋼材的價格達到了1200元一噸，今年沒怎麼變化，但是到了88年，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價格幾乎翻了一倍。國內各個國營煉鋼廠得首先滿足計劃內的鋼材需求，剩下的才能供應到市場上，數量不多，幾乎是生產出來就被賣掉，正是看到了這種局麵，楊鑫才決定出來創業的，原本以為能成為第一批富裕起來的人，沒想到遭遇了滑鐵盧。現在，秦鋒要求一半的價格，也就是六百元一噸，對他們來說應該是賺不到什麼錢的，但是也比賠錢好啊！更比直接賣廢鐵要好！有了這筆錢，他們鋼鐵廠就能活過來了！隻不過，這批鋼管的質量太差，首都各個單位都不要，這個人要沒用的鋼管乾什麼？“如果質量好，你們會半價賣給我嗎？”秦鋒笑了笑：“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們要幫我簡單加工一下，當然了，我會付工資的。”“好，那我們現在就去！”“老楊，你還得繼續住院，還是我去吧。”王進步趕緊攔住了他。“反正已經好了，沒什麼事，把鋼管賣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這件事我得親自去。”“彆，楊廠長您還是在這裡休息吧。”秦鋒說道：“這位老王同誌帶咱們過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