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向江潯。
江潯感覺舞台上的燈把他烤得都快出汗了。
曹禺仿佛看透了他們的心思,“最後,我想說一句,演員,每一個人都要有自己得是台柱子的恒心,誰都不能塌腰,這樣劇院才有資格跟觀眾說——請您買票。”
大排練廳裡,人去廳空。
吳剛走在最後,他一臉的笑,“聽著沒有,誰都不能塌腰!”
……
八十年代的北平,大街上特彆寬敞,來往的汽車大都是公交車和戴著辮子的有軌電車,綠燈亮起,一輛接一輛的自行車群象潮水一樣朝前湧去。
江潯騎得飛快,人民銀行宿舍樓門口的大爺剛想要攔住他,他就已經飛進了院裡。
蘇民的愛人賈老師在人民銀行工作,他一家並不在史家胡同居住。
“潯子來了?”開門的是蘇民老師的兒子濮存晰,他沒有上過大學,為了彌補這個遺憾,八七班的課他常常去聽,跟這幫學生都很熟。
“老師……”江潯要說話,他實在等不到明天了,傍晚趁黑就趕了過來。
“嗯,先吃飯,”蘇民很平靜地給他盛了一碗粥,又給他拿過一個饅頭,“演了一下午,餓了吧,多吃點。”
“老師……”
作為一個三流演員,前世的江潯沒有學習過表演,這一世在中戲,大一的課還沒上完,就是進了人藝,也沒有係統學習過台詞課。
見他又要說,蘇民卻又擺擺手,賈老師卻發話了,“你就先彆吃了,你看把人家孩子給急的,說戲,說完再吃,你們不是說自已戲比天大嗎?”
這句話,讓蘇民笑了,濮存晰也笑了,父子二人都是難得的好脾氣。
“你背一段高爾基的海燕,我聽聽。”蘇民放下飯碗,打量著江潯。
高爾基的海燕,江潯能背得下來。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停,我不是讓你把整篇都背下來,”蘇民搖搖頭,“我是讓你背第一句。”
第一句?就這幾個字?
“就是這幾個字,在蒼茫的大海上,”蘇民慢悠悠道,“就幾個字,什麼時候你把這幾個字搞明白,你的腰就塌不了了,好了,吃飯。”
就這幾個字?
江潯不明白。
“這是基本功,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師母把盤子裡的雞蛋撥到江潯的碗裡,“你老師就愛這麼對人講,我都學會了。”
這老太太,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嘍。
……
後海。
它雖然叫海,但是其實隻是一潭湖水。
湖水蕩起漣漪,鼓樓,石橋、楊柳……都在這雨中靜默著。
撐著一把花傘,江珊漫步在橋邊,凝望夢裡的水鄉……
狂風吼叫……雷聲轟響……一堆堆烏雲,像青色的火焰,在無底的大海上燃燒。
大海抓住閃電的箭光,把它們熄滅在自己的深淵裡。這些閃電的影子,活像一條條火蛇,在大海裡蜿蜒遊動,一晃就消失了。
江珊的思緒一下被打斷了,她鬨心地尋找著這個大清早起來打破她閒愁情思的人。
她的腳步慢慢停下了。
江潯,是江潯。
雨中的柳樹下,他正對著湖水呐喊
……——暴風雨!暴風雨就要來啦!
江珊笑了,可是她又不笑了,雨越發大了,他就站在雨中,渾然不覺。
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地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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