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說過這切蔥跟表演有什麼關係啊!
朱旭倒沒再說什麼,倒油,翻炒肉丁蔥花,倒醬,“我啊,還得加點料酒,去腥。”
得,老爺子的手藝還真利索,紅亮的炸醬一會兒功夫就成了!
黃瓜清香,蘿卜清甜,都切成細絲,把下好的麵撈入涼開水過涼,舀上炸醬,拌上菜碼,再配上青蒜,再倒點香醋,就成了!
“正宗的二鍋頭,喝點?”老爺子笑著舉起手裡的酒瓶,還真一人給他們倒上一小盅,他抿了一口,“乾了?”
“彆,朱老師,還得準備小品大賽呢。”何冰是真的乾著急,朱旭就是不提表演的事兒。
“那也得吃飯,也得喝兩口,”朱旭笑了,“沒事,喝多了就在我這兒睡,有的是地方。”
嘿,這老爺子!
吃著噴香的炸醬麵,抿一口二鍋頭,這酒後勁忒大!
何冰看一眼江潯,他怎麼這麼能吃啊,這都第三碗了!
朱旭也笑嗬嗬地看著江潯,又給他的盅裡倒了半盅酒,“潯子,會下象棋嗎?”
會啊!
江潯舉起酒盅,跟朱旭一碰杯,“滋”——爺倆都是把盅裡的二鍋頭一飲而儘。
史家胡同人藝宿舍的大門口,有個外綠內白的搪瓷燈罩,春夏秋三季,你多晚回家,準能看見燈罩下圍著一堆人。
“臭棋簍子,你下的什麼棋?”
“當頭炮,馬來跳,跳馬啊……”
……
朱旭拉著江潯和何冰就站在人堆裡,老頭子就這樣嚷嚷著,江潯看一眼何冰,何冰的小眼睛也在瞅著他
得,這就是推銷員之死裡的查利?這就是嘩變裡的魁格?這就是末代皇帝裡的溥儀?
“老爺子,您伴個奏,我想吼兩嗓子……”一位年輕人央告著,朱旭就笑嗬嗬地拿來胡琴,歪著頭一臉認真地拉著……
悠揚的音樂飄過,江潯卻認真地看著朱旭,看著一臉陶醉的老爺子閉著眼拉著胡琴……
對了,什麼主角,什麼配角,什麼端著,什麼鬆馳,都是在演,我不需要去演,對,演是不演,不演是演,這才是最高級的表演!
表演是什麼,表演就是吃喝拉撒,就是鳥籠子,就是炸醬麵,就是給小魚接生,就是拉胡琴伴奏!
老爺子配角主角演了一大堆,也沒拿自已當個角兒,當個明星!
渾身上下透著自在,這就是演員那種鬆快勁兒!
會生活,才會演戲!
生活中自在,演戲必然自在!
江潯好象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渾下上下突然間說不出的輕快。
我不是天生的好演員,可是我就是角色,角色吃飯我也吃飯,角色喝水我也喝水,角色呼吸我也呼吸,角色想演主角我也想演主角……
江潯突然感覺到全身都空了,這是不是就叫……“開竅”?
這種“開竅”並不來自某一場戲的刺激,不來自某一次感悟,而是突然就懂了。
“是你把敵人引到這裡來的?”
嗯,你說什麼?何冰正聽著胡琴,冷不丁就聽到一句台詞,“你說什麼?”
“皇軍托我給您帶個話,隻要你能夠投降皇軍……”
何冰是真傻了,大院裡還有這麼多人呢,可是江潯自已個就演上了。
可是這是在人藝大院,沒人笑話他,也沒人看他,這都叫一個稀鬆平常。
胡琴聲戛然而止。
朱旭把胡琴一收,笑道,“小潯子,找到感覺了?”
“找到了,”江潯騰地跨上自行車,“朱老師,改天還到您這裡吃麵條,喝二鍋頭!”
“好我可等你。”朱旭笑著揮揮手。
這就找到了?
何冰再抬眼一看,江潯的車子已經騎出去二裡地,“哎,你等等我,我還要回學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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