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有令人意外的事情永不間斷的發生著。”李子冀給自己倒了一杯,入口帶著難以形容的味道,尤其是那獨特順滑的口感,隻比天仙醉略遜一籌:“比如我們這樣的兩個人竟然會坐在一起喝酒。”
三千院弟子和北海之主的後人,這本該就是那種碰麵便要你死我亡的關係,現在卻也因為某件事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出了這書中世界,這件事便很難再發生。
君上的臉色很平靜,他的聲音也很平靜:“你可以試著殺了我。”
隻要在這裡殺了君上,就等於是替聖朝除了一個心腹大患,而以李子冀飛升境界的修為,要殺君上,並不難。
無論這裡是不是皇宮,無論外麵有多少禁軍。
李子冀看著他:“你認為梁先生的話是對的嗎?”
在進入到書中世界之前,梁先生曾經說過,若是死在了這片濁世裡,那就等於是真的死了。
從始至終沒有人懷疑過這句話的真實性。
李子冀也沒有,隻是他現在認為這句話是假的:“你同樣也不認為死在這裡就真的會死,所以你才會有恃無恐的看著我殺了那隻烏鴉,與我坐在一起吃這頓飯,商量有關於天問的事情。”
君上並未說話,也並未否認。
兩個人吃著飯,四十幾道菜大部分都沒有動過。
李子冀想到了北海,這個他聽說過很多次卻唯獨沒有真正去過的地方,有些好奇:“北海會下雪嗎?”
一望無際的海麵也會下雪嗎?
君上點了點頭,並未說話,他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怪異且無聊。
李子冀歎了口氣:“有段時間我曾很厭惡雪這種東西,可現在長久不見卻又莫名思念。”
他已經一百餘年沒有見過雪了,那戶人家所在的村子四季如春,從不落雪。
君上放下了碗筷,眉頭微皺,略有不耐:“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子冀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他隻是略有感慨。
離開幼時生活的家尚且會依依不舍,何況是這個生活了一百多年的世界,李子冀不是活了幾千上萬年的老妖怪,這一百多年的時間是他從未經曆過的一生。
他有預感,馬上就要到了一切應該結束的時候。
“五百年前,天柱崩塌,世間妖邪遍地。”李子冀也跟著放下了筷子,喝完了杯子裡的最後一點酒,他望著君上:“你想過去天柱看看嗎?”
君上臉上的不耐終於是在這一刻消散,他緊皺著眉:“也許天柱本身就不存在。”
李子冀道:“也許。”
對於從未見過的東西,不能否認,也不能肯定。
君上沉默了片刻,然後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看來我該禪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