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後爹’這麼一遭,交談的和諧氛圍蕩然無存,雖然霍去病後來臉色緩和了些許,可場間依舊有些冷了。
這種情況下。
劉據也不好再扯些彆的,更不好說什麼‘我見表兄的弟弟天資不凡、根骨奇佳,一起叫出來聊兩句?’
嗯……之所以表述的比較生分,是因為,劉據跟霍光本就生分,兩人之間並沒有親緣關係。
頂多。
就是劉據喊霍去病表兄,霍光喊霍去病兄長,僅此一個紐帶。
總而言之。
由於氣氛劃入尬點,劉據主動提出了告辭,霍去病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並未強留。
“今天怠慢了殿下。”
“表兄言重。”
正廳前,劉據止住了霍去病相送的步伐,拱手道:“改日太子宮晏飲,表兄可將弟弟一同帶上,今日便不叨擾。”
“留步。”
隨後在家臣的引導下,劉據草草結束了這趟拜訪旅程,出府離去。
待太子走後,霍去病獨自坐在廳內,沉默無言。
這一刻,他的內心很複雜,腦中時而閃過拋棄自己的父親,時而又浮現不知該怎樣麵對的母親。
對比自己不堪的經曆,霍去病難免想起表弟,姨母疼愛有加,陛下關懷備至。
而他自己呢?
誰都不會知道,在外人眼中或鋒芒畢露、或不可一世的驃騎將軍,其實也有軟弱的一麵。
他是人。
一個剛到二十歲,有血有肉的人,誰又能清楚,他時刻淩厲、強硬的外表,不是故意展現出的一種遮掩呢?
可能是,可能不是。
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霍去病自己真正清楚……
不過。
每當情緒低落時,他總能想起一個人的教導,那人與他有著相同遭遇,乃至更淒涼,卻爬了起來、最後站至頂峰!
那人,是霍去病的舅舅,衛青。
同為私生子,衛青幼年有機會去到父親家,但親生父親並不將其視為兒子,其父的嫡子,也不將衛青視為兄弟。
衛青在那裡,被當作奴仆呼來喝去,肆意羞辱。
以至於。
年長一些後,衛青寧肯去做平陽公主的騎奴,也不願再留在親生父親的家中!
再後來,衛子夫入宮,衛青一路高歌猛進,官拜大將軍!
霍去病始終記得。
在自己的童年裡,舅舅曾對他說過的一番話:“出身卑微,便用你手中的槍、胯下的馬,殺出一個高貴!”
“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屆時,且問一句,到底是他們不認兒子,還是兒子,要不要認他們,到底誰高攀,誰不配!?”
霍去病從不做以德報怨的事情,向來有仇報仇,敢愛敢恨。
官拜驃騎將軍,打下河西之地,創下赫赫威名後,他衣錦還鄉了,去見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昔日相逢的場景,仍在霍去病腦中清晰可見。
那天。
河東太守出迎至平陽侯國的傳舍,遣人將一個拘著身子、麵露窘迫的小吏請來。
父子間,二十年來第一次見麵。
整整二十年,這是霍去病第一次見到父親,也是霍仲孺,第一次見到那個‘流浪在外’的兒子。
當河東太守恭敬地向自己施禮時,仍是小吏之身的霍仲孺一時無措,竟也呐呐行禮,口稱:“拜見驃騎將軍!”
那一刻。
霍去病沒有感到舒爽,反而索然無味。
什麼怒斥、悲憤、火氣,通通消失無蹤影,看著這個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霍去病還施一禮,平靜道:“父親。”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置田買地,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