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籬起身對他鄭重一禮:“多謝公子救命大恩。”
上官月頓時笑了,看來昨晚沒有白睡:“我也沒做什麼就是睡了一覺。”說到這裡也鄭重一禮,“如果非要謝,那也是你自己謝自己,是你先救了我,我才能幫到你。”
日光下,年輕公子一身緋色衣袍,十分耀目。
但神情坦然又真誠。
莊籬突然想起最初見他的模樣,第一次應該是花小仙的夢裡,浮誇又驕縱。
說起來,不管有意無意,他幫了她好幾次了。
莊籬看著他一笑:“我原本覺得我運氣很不好,非常不好,但世上的事果然是福禍相依,我遇到了公子你。”
那次探皇宮遇到帝鐘,極其凶險,是她運氣不好,但也正是那次遇險,發現了這個無夢之境。
後來更是借此發現了自己的異樣,能及時去偽存真。
否則,她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還是你先救了我,才有我能救你。”
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但上官月能感受到女子的感激以及些許憂傷。
被人救是幸運的,是值得高興的事。
但被人救也說明遇到了危險,艱難,痛苦。
如果可以,誰願意要這個好運氣,寧願無福無禍。
上官月心裡輕歎一聲,不再讓她想這些,挑眉一笑:“好,那我卻之不恭,做白小娘子你的救命恩人。”
莊籬看著他一笑,伸手:“恩公請坐。”
上官月忍著笑坐下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昨晚,很凶險嗎?”
他不了解她們鬼界爭鬥,這幾天也找了很多誌怪看,都是人寫的,看起來沒什麼有用的。
莊籬看著麵前燃著的線香。
凶險嗎?是很凶險,她沒想到她的體內原來真藏著另外一個人。
而這另外一人還是莊先生親手放進去的。
為了這個人,莊先生還將她打飛——
莊先生,竟然,舍棄了她。
想到夢中那一幕,莊籬低下頭,用力將酸澀的眼淚堵回去,又自嘲一笑,是啊,她算什麼東西,值得莊先生為了她耗儘心神舍出性命。
她不過是他們在山林間撿到的一個怪物而已。
說不定,之所以肯撿她,就是為了他人。
原以為的萍水相逢,細心嗬護,原來都是處心積慮彆有所圖。
劃痕遍布粗糙簡陋的桌麵上跌下兩滴眼淚,濺起水花。
“給你看這個。”
上官月的聲音傳來。
莊籬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坐在對麵的上官月鬥篷裡拿出一個花燈。
一個小小的月牙燈。
“我做的。”他似乎沒看到女子眼中的淚水,隻看著手中的月牙燈,帶著幾分追憶,“我生在十五,月圓時分,我阿娘說,月滿則虧,所以給我起了餘這個名字,讓我總有餘遺。”
“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
“白籬,我們受過苦了,就會過好日子了,有過好日子了,難免要受苦。”
“你也說了,福兮禍兮,最重要的是,還活著,苦過了,還能等下一次甜的時候。”
說著,將月牙燈遞過來。
“送給你,你此時拿了月牙燈,似有缺憾,但接下來就會迎來月圓了。”
莊籬伸手接過月牙燈,眼裡的淚水滴落,視線變得清晰。
上官月想到什麼又問:“是不是該,燒了,給你?”
她現在是附身東陽侯少夫人,這燈相當於給了東陽侯少夫人。
等她離開東陽侯少夫人的身體,就拿不到了啊。
是不是應該燒了,就像上墳那樣……
莊籬愕然,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提著燈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