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間兩人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她低聲說,“世子如今連梅姨娘那裡都不去了,還一同出門,回來也不過前後腳。”
說罷又嗔怪。
“夫人,您是盼著兩人吵架呢?”
東陽侯夫人呸了她一聲:“我先前隻是不喜她,但可沒盼著家宅不寧。”
許媽媽抿嘴一笑:“那現在是喜歡她了。”
喜歡了才會擔心。
東陽侯夫人哼了聲,端起茶喝了口,忽地想到什麼,喚莊籬:“後天正月十六,宮裡有賞燈宴,你隨我進宮去拜見皇後。”
皇城不是誰都能去的,有品級的命婦才有資格。
莊籬作為東陽侯世子夫人,跟著東陽侯夫人進宮也是合情合理。
這也說明東陽侯夫人要帶著她見京城權貴夫人們了。
周九娘哇一聲,滿眼羨慕“皇城裡的花燈肯定好看。”
進皇城啊,莊籬還沒說話,外間的周景雲聞聲過來:“母親,這件事再說吧。”
東陽侯夫人愣了下,視線看向許媽媽。
還說沒吵架!
室內其他人也都愣住了,一時安靜。
“世子是怕我害怕。”莊籬站起來笑說。
許媽媽忙笑說:“怕什麼,有夫人跟著呢。”
周景雲看著東陽侯夫人:“有母親在我自然不擔心,隻是阿籬她身體不好,天又冷,人又多,皇宮裡規矩也多……”
室內響起周九娘的笑聲“世子哥哥對嫂嫂真嗬護。”
東陽侯夫人哼了聲,要說什麼,有仆婦進來,神情有些古怪“夫人,有章家醫館的人拿著章大夫的名帖來見少夫人。”
周九娘脫口而出:“來給嫂嫂看病的?”
室內的人也都有些緊張,真病了啊,也是,好像從進門就總是延醫問藥……
“不是,說是來給少夫人送製好的香。”仆婦說,又補充一句,“另外請少夫人幫忙問診。”
問診?
這都有人上門問診了?
“是位小娘子。”仆婦說,“說是章大夫讓少夫人看看,她能不能用那味香。”
這個啊,東陽侯夫人倒也不是嫌棄兒媳當大夫,拋頭露麵的人。
“你去看看吧。”她說。
莊籬應聲是。
因為是女眷,周景雲便沒有跟著,東陽侯夫人派個仆婦跟著去了。
室內議論紛紛“嫂嫂真厲害,都有人上門請看病了。”
東陽侯夫人看了眼周景雲:“人問的時候怎麼說?能給人治病,自己卻是個病秧子?”
“醫者不自醫。”周景雲說,“就當她是久病成醫吧。”
這還是堅持不讓莊籬進宮赴宴,東陽侯夫人覺得有些惱火:“行,你的媳婦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到時候被人議論,流言蜚語,彆怪我這個婆婆。”
進了宮必然要被人問兒媳,成親也有一年了,先前藏在家裡也就算了,但如此重要的場合,也不帶身邊,不管說什麼借口,都要被人認為媳婦不被重視,上不得台麵。
周景雲說:“多謝母親,我們不在乎這個,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東陽侯夫人冷笑:“我倒成了壞你們安穩日子的人。”
眼看母子起了爭執,室內氣氛有些凝滯,周九娘也不敢嘻嘻笑。
還好跟著莊籬去的仆婦此時回來了,打破了室內的凝滯。
“是個年輕的小娘子,家裡是開秀坊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刺繡傷了眼,不能見光,總是想要閉著眼睡覺,實在是影響生計,從當初被少夫人救治過的林夫人那裡聽到的,所以求到章大夫那裡,章大夫查不出問題,隻是犯困,所以想讓少夫人看看,能不能用香調一調。”
“少夫人就在外院的惜春廳給這位小娘子瞧瞧。”
…
…
惜春廳內,莊籬看著帶著冪籬,穿著素淨白羅裙,身形嬌怯,如若風拂柳般的女子。
“少夫人,章大夫介紹的,久仰您大名。”女子聲音啞細無力,說一句話便輕輕咳嗽起來,“您,看看,能不能,給我看看,我也是沒辦法。”
小娘子的話語無倫次,聽起來像是亂說一氣,莊籬有些想笑:“李小…娘子,可以摘下冪籬了。”
李小娘子似乎有些遲疑,縮著肩頭,扭捏著:“您,準備好了嗎?您,能看清楚我…”
“能看清楚你。”莊籬笑說,靠近一步,“上官小郎子。”
這個稱呼出口,李小娘子縮著的肩頭瞬時舒展,人也因此又高了一頭。
因為說要做些檢查,婢女們也退避在外門外。
透過菱格能看到兩個婢女背對而立,正在低聲說笑,對室內的說話,尤其是那一句小郎子毫無察覺。
這是準備好了啊。
李小娘子吐出一口氣,伸手摘掉冪籬,露出麵容。
此時已經掌燈,燭火照耀下,小娘子肌膚白玉無瑕,描了青黛細眉,點了櫻桃紅唇,簪著一個蓮花冠,婷婷嫋嫋宛如出水荷花。
莊籬忍不住打量,笑說:“上官月,你扮小娘子,比小郎子還好看。”
還,也就是說,她認為小郎子的時候也是好看的,上官月抬袖掩嘴一笑:“我怕見不到你,所以認真裝扮了,避免被人一眼識破是假。”
說到這裡又鬆口氣。
“還好,你來了。”
這個來了的意思是指白籬鬼來附身吧,莊籬沒有解釋,隻說:“嗯,隻要你一靠近她,我就能出現。”
這豈不是說他對她來說也是特殊體質?上官月心想,又點點頭,這是毋庸置疑的,畢竟隻有他能見到這個鬼。
不過此時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你說得對,我的確運氣很好。”他上前一步,看著莊籬,低聲說,“今日我剛離開章家醫館,就見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了。”
見到了!這麼快,那個人在京城,莊籬一瞬間閃過念頭。
“而且東陽侯世子應該認識他。”上官月看著她,“今日他們應該在一起見麵了。”
說完這句話,就看到莊籬的神情一僵。
想不到要找的人就在身邊吧,上官月心裡歎口氣,所以他才這麼急著男扮女裝也要來見她。
一晚上也不能耽擱。
枕邊人,是最親密的,也是最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