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從房間裡起床之後，孫德昌的第一件事，就是點著一根煙，一邊抽著煙，一邊來餐廳，餐桌上放著粥和鹹菜。上午九點，妻子已經去上班了，孩子們也去了學校，隻有他還在呆在家裡，甚至社區都是靜悄悄的，隻有一些懷孕的或者剛剛生育的婦人，這個鐘點社區裡幾乎不可能有閒著的成年男人。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已經失業一個月的孫德昌就是一個例外。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他是心懷大事的人，拿起桌子上的報紙，看著新聞時，突的一篇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置身於未來世界”“是李傑的文章，這要好好看看。”看到好友的文章，當然要好好的欣賞一下了，不過隻是草草的看了幾眼，孫德昌便冷笑道。“哼哼，幾個月不見，不曾想他李傑也成了禦用文人，為資本家發聲，心裡還有普通民眾嗎”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文章裡描寫的全是吹噓之詞，什麼洋豐化工如何照顧職工，他們的員工和家人在度假村的生活如何快樂，總之一句話，生活是美好的，且充滿希望的。文章中的吹噓之詞，讓孫德昌有些瞧不上了曾經的好友了。冷笑之餘，這邊剛想提筆寫文駁斥時，突的滿麵儘是無奈，這裡是不能隨意發表文章的。即便是寫了又怎麼樣即便是寫了也是發不出去，也不會有人看的。普通公司對於勤雜員工並沒有多少要求，就是在辦公室裡收入文件材料而已，工作簡單，隻是一份兼職性的工作。當然收入也低。一般情況下這種工作都是那些兼職的中學生來做。很少有像他這樣的中年人。因為職員用的打字機打出來的不是英文，而是漢字。終究，孫德昌還是把目光投向報紙，試圖在招工廣告中找一份短工，在南洋工作分成兩種，一種是職業介紹所介紹的長期工種，一種就是用工方在報紙、布告欄上發布的臨時工或者兼職，雖然有可能成為長期雇員，但也隻是有機會而已，而且還有很多都是勤雜工。在一定程度上對於孫德昌來說，這種生產玩具的工廠，甚至就是有點兒不務正業。可偏偏這樣的工廠生意還非常好，在南陽處都是生產玩具，兒童服裝，嬰幼兒用品的工廠。他們的生意普遍都非常不錯，產品不僅遠銷國外，在南陽也非常暢銷，畢竟這幾年南陽每年出生的小孩兒是越來越多。“全無一絲風骨，為幾兩碎銀，居然如此恬不知恥，我等又焉能為幾兩碎銀，食嗟來之食！”“這，這是打字機嗎”感歎之餘，孫德昌知道自己壓根沒有拒絕的餘地，早在兩年，南洋就通過了相關的法律——連續失業兩個月沒有找到工作的，官方強製安排工作，這既是因為南洋的勞動力有限，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勞動力，同樣也是基於一個原則“不勞動者不得食”。可無論如何這樣的工廠又有什麼用呢滿心不解的孫德昌繼續前走著，一邊走，一邊成疊的信件放到各個辦公區，在經過一張辦公桌時，那名職員正在打字，隻是搭眼一撇。孫德昌一下就愣住了。雖然心裡對這種強製勞動頗為不滿，但是，在這裡孫德昌並沒有多少選擇。甚至就連一些闊太太們，也不得不在自家或者朋友家中企業中掛名，或者在托兒所等級機構中兼職。雖然是兼職，但多少體麵一些。辦公室裡顯得非常繁忙，有人在忙著設計，有人在接打著電話，有的人則忙著案頭工作。推著推車在辦公區走著，孫德昌看了一下周圍的人，這些人大都很年青，他們很有可能都是在唐山接受的初中、高中教育，畢業於南洋的專門學校，在南洋，專門學校非常多，因為人才缺口大，他們剛剛畢業就會進入企業。“就是生產小孩的玩具而已，居然能雇傭那麼多人小孩兒玩具真的有那麼掙錢嗎”“就這個了……”“哎，想我堂堂鐵筆，居然淪落至此，真是……”一邊推著車子將寄來的信件送到各個辦公室，孫德昌一邊用打量的目光看著這家公司——這是一家生產玩具的公司，這裡看起來隻有一百多名雇員，但是在工業區卻有幾千名雇員在生產各種玩具，他們生產的玩具不僅在國內暢銷，而且還出口歐美。雖然看似有些極端，但是對於南洋來說，卻最大程度上保證了一點——所有適齡的人都有工作，當然，也相應的也都有社會保障——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以及失業保險。終於在報紙的角落裡，孫德昌找到了一份寫字樓兼職的工作。“強製勞動……真是豈有此理！”曾經在報社工作過的孫德昌當然見過打字機，那種鉛字打字機靠是個足足有半張辦公桌大小的鉛字盤裡的字符打字。可是這名職員用的打字機，似乎和英文打字機差不多。同樣的用按鍵打字。“對，洋光公司生產的明快打字機，隻要打兩鍵便看見同類上下形的八個字在窗格出現，再選打所要打的字……”正用打字機打著字的職員有些得意的說道。“全公司就隻有兩台，洋光公司的最新產品，他們過去專門生產英文打字機，明快打字機上個月才投入生產，是最新發明，除了價格貴了一點，幾乎沒有任何缺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職員又特意強調道。“聽說是林語堂林博士的發明。”職員的解釋，讓孫德昌一愣，他當然聽說過林語堂，隻不過從來沒想到作為文人的林語堂居然發明了打字機。“這，這真的是林先生的發明”答案是肯定的。很多年以來，林語堂就夢想著發明一架像英文打字機一樣不必受任何訓練就可以打字的打字機，為此，他投入了6年的心血與幾乎所有的積蓄，創造了以三級滾筒結構和上下型檢字法為基礎的機械打字機，完美地解決了漢字數量多，不宜收納和檢索的問題，提高了漢字的打字速度，降低了學習門檻。三年前，這種打字機的原型造出來之後，身處美國的林語堂曾經多方接洽、宣傳和推廣他的發明，與另一個世界稍有偏差的是，他首選展示的廠家並不是雷明頓公司，而是振華公司，在曼哈頓的辦事處進行演示，雖然演示有些不儘人意，但是辦事處經理，仍然看到了其中的潛力，於是便主動邀請他維修後再進行演示。第二次演示是成功的，於是通過談判振華公司用3萬美元買下“明快打字機”的永久專利權，對於林語堂投入的約2萬美元來說，雖然隻是略有有小賺，但是在曆史上，摩根索拉排字機公司隻用了區區20000美元就買下“明快打字機”的永久專利權。“打字員熟悉鍵盤之後，不看它也可以打字，無需參考窗格中顯示的字……”看著職員不用看窗格就能迅速打出來漢字，盯著紙上的漢字，恍惚間，孫德昌甚至有種置身於夢境的感覺。畢竟作為文字工作者，多年來，他同樣渴望著能擁有一台像英文打字機一樣便利的漢字打字機，可漢字不同於英文，幾萬個筆畫、結構不同的漢字，注定不能像隻有幾十個字母的英文那樣，可以輕鬆通過打字機打出來。可現在呢居然真的有人發明了真正的漢字打字機！驚愕之餘，孫德昌問道。“它能打多少漢字”“支持9萬個漢字的輸入，而且還能打英文、數字、標點符號和特殊字符。”盯著打字機的孫德昌，又問道“那買一台，這個打字機，要花多少錢”而後職員的回答讓孫德昌瞬間驚呆了。“346元！”這打字機可真貴啊！但是盯著打字機打出來的漢字，孫德昌確實心動了，他自認為自己也是一個文人，既然是文人，自然應該擁有一台這樣的打字機。像那些外國作家一樣，他們都有一台屬於自己的打字機。不過……300多塊錢一台打字機，這50也太貴了。可是看著它的時候，孫德昌心動了，實在是按耐不住對於這台打字機的向往。有了他要多寫多少文章啊……有了他……幾乎是瞬間孫德昌就找到了應該為之努力的東西——一台打字機。於是乎，下意識的孫德昌想要去找一份長久的工作了，畢竟隻有一份長久的且體麵的工作才有可能讓他有錢買下屬於自己的打字機。幾個小時之後在職業介紹登記所完成登記之後，孫德昌還在心裡反複對自己強調到。“我這不是食嗟來之食，我這是為了一個更偉大的目標，暫時忍辱負重而已。對，沒錯。就是這樣……”這麼想著孫德昌突然釋然了，畢竟現在有了他渴望得到的東西，這種東西隻要花錢就能買到……就是一台打字機而已。........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