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來說,司馬乂大事與鄴城的司馬穎商量,朝政由二人一起做主,但他忽略了屯兵關中的河間王司馬顒。
要知道,當初對付齊王司馬冏的時候,大夥可是說好了,事成後廢帝,擁立成都王司馬穎為天子,河間王司馬顒則為宰相。
但司馬冏直接被火並殺掉了,沒勞煩長安、鄴城二位幫太多忙,讓這兩位老哥十分失落。
好在長沙王司馬乂腦子清醒,先穩住了鄴城司馬穎,一應大小事務都和他商量,並口頭表示願意擁司馬穎為皇太弟,將來繼承帝位。
這個條件無法完全滿足司馬穎。
人家要的是皇帝寶座,皇太弟什麼鬼再者,現在也沒見到立他為皇太弟的詔書啊,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好在司馬乂願意與司馬穎分享朝政大權,暫時穩住了他,沒讓他當場發飆,拖到了現在。
與司馬穎相比,司馬顒真沒得到太多東西,故十分惱火,做掉司馬乂的衝動十分強烈。
就在前陣子,洛陽看似一片太平的情況下,前司馬顒幕府長史、現河南尹、隴西李氏出身的李含暗中聯絡侍中馮蓀、中書令卞粹等人,陰謀刺殺司馬乂。
鄴城司馬穎樂見其成,默許了。畢竟兩個人共掌國政,總沒有他一個人說了算好。
但李含謀事不密,被前齊王司馬冏幕府參軍、現長沙王司馬乂幕府參軍皇甫商得知,當場告密,李含、卞粹、馮蓀三人被捕殺,驃騎從事諸葛玫、前司徒長史牽秀亡命奔逃鄴城。
李含一死,意味著司馬乂、司馬顒二人正式撕破臉,鄴城司馬穎多半也沒耐心繼續玩什麼共掌國政的把戲了,聽聞他最近征發了大量兵眾,又聯絡鮮卑、烏桓、匈奴部落,磨刀霍霍,南下的意圖十分明顯。
這件事,對中原百姓來說固然是噩耗,對長沙王司馬乂也不是什麼好消息,但對東海王司馬越來說,則未必是壞事,甚至可以說是機會。
你們互相火並,拚到最後,剩下的不都是我的了麼
這話不能公然宣之於口,但在座眾人,懂的都懂。
主公不是第一回這麼做了。
司馬倫、司馬冏都被他熬死了,在洛陽的局麵一步步打開,如果司馬乂再死,或許能更進一步,大夥也能跟著沾光,豈不美哉
司空府武庫房外,邵勳意外碰到了兩個人:何倫、王秉。
經旁人介紹,才得知他倆是東海**將,這次帶了一千多王國兵至洛陽,聽大王號令。
“何將軍、王將軍。”邵勳立刻上前見禮。
“哎,何必多禮!”何倫上前兩步,托住了邵勳的手臂,笑道:“都是鄉黨,在外就當互相幫助,今後都是自家兄弟,無需多禮。”
邵勳有些意外,從軍的世家子這麼客氣的嗎
與糜家一樣,何家、王家也是東海士族。
何家新起,底蘊較弱。
王家則是老牌士族,後漢王朗之後,曾與天家聯姻,家世比何家強上太多了。
不過,王家確實厲害,王秉則不一定。他如此熱情客氣,多半是支脈出身,小時候家境可能還不咋樣,故沒那麼多驕嬌之氣。
“正是。”王秉也在一旁說道:“咱們初來洛陽,人生地不熟,就得抱團。大王幕府之中多青徐士人,咱們軍中也得多青徐兵將。邵君既是國人,就是自家兄弟,可以信任。”
邵勳再次行禮告謝。
有點離譜,他竟然感受到了家鄉人的“溫暖”,這是何等的臥槽!
地域、鄉黨,在中古時代,當真是極其重要的一種關係。
“二位將軍率眾而來,長沙王那邊竟然可以通融”邵勳問道。
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現在管得這麼鬆了
齊王司馬冏那會,可是把諸王黨羽都趕出了城去啊,結果何倫、王秉帶著一千多兵馬,大搖大擺地入城,竟然沒有絲毫阻礙。
“長沙王怕是自顧不暇。”何倫比較謹慎,沒說什麼,但王秉卻滿不在乎地說道:“其實吧,他早就做好與鄴城、長安大軍廝殺的打算了,咱們這一千多人,固然不多,但也是份助力不是”
見王秉的大嘴巴把什麼話都說了,何倫也不再隱瞞,補充道:“長沙王拉攏禁衛軍諸將,成果不是很顯著,有些人暗通鄴城、長安,有些人裝瘋賣傻,能為他所用的並不多。再者,禁衛軍內部也很複雜,有些固然驍勇善戰,有些部伍則濫竽充數,不堪一擊。而今事急,自然能用的都要用起來了。”
“原來如此。”邵勳再次告謝。
高級軍將就是好啊,得到的消息比他多多了。這兩人,今後還得多多結交。
“聽聞邵君為督伯,代糜督護管著一幢兵”王秉又問道。
“隻管著二百餘人。”邵勳說道:“兩隊丁壯,三隊孩童少年,卻不甚堪戰。”
“不少了。”王秉聽完,臉色一鬆,繼而勸道:“想辦法多收攏些兵馬。”
“正是。”何倫也說道:“大王著我等招募亡散,擴軍備戰。邵督伯亦可效仿,洛陽重地,咱們自己人還是太少了啊。”
“多謝二位將軍提點。”邵勳真心實意地躬身行禮。
二人見邵勳執禮甚恭,非常尊重前輩,心中滿意。
司空已經召見過他倆,下令招募散亂在各地的潰卒,擴充部伍。基本是有多少人招多少人,錢糧他來想辦法。
屯於潘園的那一幢兵,他們粗粗了解過,過半不堪戰,再加上有護衛王妃的職責,於是便熄了吞並的心思。今日見到邵勳如此客氣,心中愉悅,鄉黨情結一上來,便多說了兩句。
邵勳大概也了解了他們的想法。
從東海國千裡迢迢而來,若說沒有彷徨、擔憂,那是不可能的。而今確實該團結互助,為他們東海人在洛陽站住腳一起努力。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