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了,幸好督伯是自己人……
楊寶在後麵遠遠看著,隻覺尾椎骨上生出一股寒意。
什麼陰謀詭計,就是個笑話。你再智計百出,在邵勳這種殘暴的實力麵前,終究太過空洞——是的,在楊寶眼中,邵勳就是那種殘忍暴虐的武人,什麼事都乾得出來,什麼人都敢殺,讓人發自內心地恐懼。
或許,他和張方是一類人吧。
雨越下越大,已經沒人用弓了,戰場上的一切都回歸最原始的肉搏。
三百多戰兵從辟雍出發,一路向北,過國子學、雨花寺、牛市等,殺出去了好幾裡地。
賊軍屁滾尿流,遺屍數百,散亂得不成樣子。
邵勳渾身已經濕透,血水順著劍刃流下,滴答滴答,濺起一朵又一朵血花。
西麵也響起了猛烈的喊殺聲,那是平昌門大街。
駐紮在那一片的應是牙門軍某部,人數不詳。他們動手比這邊晚,但終究是動手了。
聽聲辨戰況,牙門軍的戰鬥力還是不錯的,殺聲一直向北,往平昌門的方向延續。
能有人呼應,這種感覺真好。同時也從側麵說明,洛陽守軍暫時還能擰成一股繩,大都督司馬乂的命令還是管用的,至少部分管用。
邵勳回頭看看跟隨而來的軍士們,發現第一排換了不少新麵孔。
戰爭,總是會死人的,哪怕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依然會死不少人。
再後麵,糜晃的幢旗還在,聽那密集的腳步聲,似乎多了不少人,莫非有城南百姓自發跟隨
“打勝仗,容易不容易”邵勳將重劍扔給王雀兒,換了一把新的,笑問道。
“有督伯在,何敵不可破”黃彪避開了邵勳的眼神,大聲回應道。
老實說,他有點害怕這種眼神。
凶狠、嗜血、暴虐,帶有淡淡的血紅之色,與往常平靜、溫和、睿智的模樣完全不是一回事。
按鬼怪誌異中所寫,督伯莫不是被什麼老鬼附身了
“督伯如此神勇,令人歎服。”棄弓捉刀的李重用略帶崇敬的目光說道。
曾幾何時,他雖被委任為隊主,但一直板著張臉,沒太多開心的模樣。但經今日一戰,看著邵勳身先士卒,一路砍翻西兵的勇烈場景,臉上突然有了幾分笑意。
這般勇武之輩,在宿衛軍、牙門軍中當個幢主都夠了。跟著這樣的人廝殺,確實更容易活下來。
“既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邵勳哈哈大笑,重劍往前一指,道:“但隨我行!”
“但隨我行!”黃彪、李重二人熱血衝頭,扭頭向身後大吼。
“但隨我行!”軍士們喊聲破天,士氣高昂得無以複加,紛紛應道。
“但隨我行!”聲浪一直向後,傳出去很遠。
夫戰,勇氣也。
他們這幢人的底子本就不錯,又是自願當兵,被邵勳前後整訓了一年有餘,軍紀肅然。
如果說臨戰之前,還有些許緊張、懷疑的話,那麼經過剛才這麼一陣的衝殺,信心暴增,士氣也達到了很高的程度。
菜雞互啄的戰爭,在裝備水平沒有明顯差異的情況下,誰的士氣更高昂,誰的贏麵就更大。
於是,深秋冷雨之下,數百熱血男兒排成整齊的陣勢,在軍官的帶領下,沿著開陽門大街,牆列而進。
雨水衝刷不儘刀槍上的鮮血。
倉促集結起來的敵人被他們一衝而散。
潰兵哭喊著向北逃竄,與迎頭而來的援軍撞在一起,陷入了更大的混亂之中。
沒人給他們調整的時間。
三百多人加快了腳步,成列逐奔,鼓噪而進,將人數遠超他們的西兵殺得狼奔豕突,抱頭鼠竄。
邵勳哈哈大笑,提著滴血的重劍,朝正在撥轉馬首,試圖逃竄的一名敵軍將校用力斬下:“給我人馬俱碎!”
“噗!”衝天的血柱飆起,卻是重劍斬在了馬身之上。
馬兒痛苦地嘶鳴著,將敵軍將校甩落馬下。
邵勳顧不得拔出卡在馬身裡麵的重劍,抽出步弓,直接套在落地的敵將脖子之上,用力一勒。
“死吧!”他滿臉猙獰之色,肌肉虯結的雙臂猛然發力。
敵將的脊背被死死壓著,掙紮不得,片刻之後,臉上滿是青紫,舌頭都伸了出來。
邵勳又抽出匕首,也不管敵將是死是活,一點一點就將頭顱割了下來。
“督伯威武!”軍士們見著,紛紛大呼。
當是時也,馬血淋得邵勳滿頭滿臉,深秋冷雨之下,竟然還冒著絲絲熱氣。
血泊之中,他拎著一個血肉模糊的玩意麵露微笑,仿佛在欣賞自己的戰利品。
殘存的敵軍遠遠見著,發一聲喊,驚恐散去。
這人怕是跟張都督一樣,有點病。
“追!”邵勳將人頭甩在一邊,隨手撿起一杆長矛,大踏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