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側後方也響起了慘叫,邵勳側身一看,卻見那位重甲勇士在殺一人、傷一人之後,被黃彪一刀割斷了喉嚨,無力地倒在城頭。
“呼呼!”粗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麵對麵的廝殺,真的非常磨人,考驗的就是刺刀見紅的勇氣。在這種情況下,體力消耗速度會快過平時,會讓你高度緊張,會讓你——變態!
“殺!”邵勳隨手一斧,將又一名重甲勇士的兜盔砸癟了下去,麻利地踹落牆根。
隨後,他扛著斧子,到另一處情況危急的地方救火。
身邊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接替上來。
不知道殺傷多少人後,邵勳的身上已經插了好幾支箭。受創都不重,甚至沒能入肉,但也可見戰鬥激烈的程度。
要不要這樣啊
他們這裡隻是側翼中的側翼,卻玩得這麼刺激,下級武夫是真炮灰!
一天的戰鬥結束,高牆之內滿是哀嚎。
邵勳卸了衣甲,王雀兒小心翼翼地給他裹傷。
糜晃、庾亮、楊寶等人圍攏了過來,傾聽著他的話語。
“無需慌亂。”邵勳皺著眉頭,語氣平靜地說道:“攻守之戰,前三天最為凶險,頂過這陣,基本就穩定了。”
“今日敵軍揀選了不少精銳,身披重甲,指望一鼓破城,結果被我們頂住了。選鋒、精銳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待把這些人耗完,事情就好辦了。”
“想想看吧,若與敵陣列野戰,這些選鋒精銳會對我們造成多大的麻煩,但現在被我們依托高牆輕易斬殺,豈非大賺”
“放心,賊眾沒有必須攻下咱們這裡的打算。孟超此人,心裡說不定還惦念著去城東撈戰功呢。咱們死死守住,絕不投降,他見無計可施,舍不得損耗自家部曲精兵,也就退了。”
“晚上都警醒著點,我會隨時巡查。玩忽職守、怠慢軍務者,沒什麼好說的,立斬無赦。”
邵勳侃侃而談,一副主官的語氣,但所有人——包括糜晃在內——都是副理所當然的態度,連連點頭,大聲應諾。
就連庾亮這類高門子弟,之前還對邵勳這種身份的人頗有微詞呢,現在也老實了。邵督伯處處救火,今日怕不是殺了二十人以上,堪稱神將。
若無他,辟雍什麼結局真不好說。
就憑這點,所有人都沒資格歧視他——真看不起,也得埋在心裡,不能宣之於口,全家老小都在這呢,可不敢發脾氣。
“邵督伯言之有理,咱們投降了也沒好果子吃,隻能死扛到底了。從今日起,誰敢言降,休怪我不講情麵。”見邵勳說完,糜晃第一個表態支持,語氣很嚴肅。
“諾。”不光督伯楊寶和幾位隊主應聲,就連庾亮以及另外一位來自東海徐氏的少年也答話了。
邵勳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與糜氏一樣,徐氏也是東海國本地士族。就此時的地位而言,其實算不得多高。至少,他在和潁川庾氏的庾亮答話時,很明顯姿態放得很低,雖然庾氏也算不得什麼大門閥。
這位少年名叫徐朗,今年十八歲,不知道為何來到京城。反正他是走了糜晃的路子跑到辟雍來避難的。
見過邵勳幾次,沒怎麼說話,即便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還是一股子傲氣。
大晉朝種姓社會遺毒不淺啊。
或許在徐朗心中,壓根沒覺得邵勳多厲害,我上我也行。畢竟這是陸機都能當二十多萬大軍統帥的年代,有這種想法不奇怪。
“既如此,各司其職,按部就班吧。”邵勳點了點頭,看向庾亮、楊寶二人,道:“賊軍多烏合之眾,未必有夜戰的本事,但不可不防,今夜就麻煩二位了。”
“諾。”庾亮、楊寶二人立刻應下。
大體的情況他們也了解。
冀州都督區原本就四萬世兵,如今一下子拉出來二十多萬人馬,絕大部分其實都是種地的農民,沒有太多戰鬥力。
甚至於,就連世兵也已經腐化墮落不少了。不然的話,能讓流民帥如入無人之境一樣四處亂竄
當然話又說回來了,辟雍守軍的能力也不咋樣,大家就是比爛罷了。今晚用心防一防,再磨敵人幾天士氣,差不多就結束了。
邵勳則想得比他們要更多一些……